"三娘。"
燕三娘打开门,提着药箱的贺小梅勾唇一笑:"小生来给燕姑娘瞧瞧。"
"本无大碍,怎敢劳烦千面戏子大驾。"燕三娘也是笑着,合上了房门。
贺小梅搭着脉,似是无意地开口:"胡哥这几日四处奔走救济贫苦村民,天气冷了提醒他添衣反倒嫌我唠叨。还有歌哥也是一样,一大早就在那儿喝酒也不顾箭伤还未痊愈。你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也不知照顾好自己?你们三个是把自己当铁人么?"
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刻意忽视提到离歌笑时女子纤细手腕的轻微一颤。
很好,不问我也不说。贺小梅颇有些得意地看了低头不语的燕三娘一眼,气定神闲,专心诊断。
"他的伤,怎么样了……"
贺小梅咧开嘴,却不敢笑得太放肆,转过身在药箱中找着药瓶:"本该无事了,但来时赶得太急,还要休养几日。"
将白瓷瓶递给若有所思的燕三娘,"一日两粒,多穿些衣服也就是了。"
燕三娘讷讷点头,出神地盯着桌上的茶壶。
这二人是太在意对方了,只一味地责怪自己。连性格都如此相似。
贺小梅柔下声音,缓缓道:"歌哥就是那样的性子。一枝梅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你应该相信自己,也相信歌哥和我们。"
戏子本无情,不过是逢场作戏以笑颜迎合他人,赚钱讨活罢了。笑得久了,便连自己也分辨不出这巧笑嫣然是不是真心的。
可一枝梅不一样,不仅是江湖伙伴,更是以诚相待的亲人。
这么久了,连他和柴胡两个局外人都看出了离歌笑的转变。
初遇时一身的戾气与颓败渐渐褪去,经世沉淀出的宁静淡然写上了他时常笑意盈盈的眉眼。
自然是自己看明白了,尘封许久的心缓缓向一直默默陪伴他的女子敞开。
如此情意深重,任谁都不想因为他们俩原因各异的退缩而天涯两隔吧。
许久,燕三娘轻笑道:"当然相信。"
贺小梅暗自叹了声:"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村民。"
房门合上的那一刹,屋内人便侧身咳了起来。
"燕姑娘。"江城晔掩去神色中的疲惫,朝燕三娘走来。
"江先生。"燕三娘有些惊讶,"一日不见,先生忙什么去了?"
"还是放心不下那几个村民,便去瞧了瞧。"
燕三娘沉默地点了点头,站在后院正中仰头望着朦胧的弦月。
模糊的云缓缓飘过月前,点点黑斑更为明显。明暗不定的光亮在地上投出摇曳的树影,寂静的院中有冷风吹过。
身边女子冷清坚定的神色却比这氤氲的月色更让他看不透,江城晔一时间竟感到完全不知她在思索什么。
回过神,却只是不语地陪在她身旁。
夜风吹走了身上所有的温度,手掌已泛凉,开口欲说什么。
"年关近了吧。"燕三娘道,"夜晚越来越冷了。"
"是啊,已是十二月下旬了。"
"已十二月了……"
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江城晔心中突然隐隐不安起来。
"咳咳咳咳……"燕三娘侧过身,眉心深深蹙起。
江城晔伸出的停滞不前的手终于还是抚上了她的背,轻轻拍打着替她顺气:"入冬已久,衣着仍这么单薄能不受风寒么?"
一贯风云不经心的游子原来也会有如此关切焦急的语气,被牵绊住的心是否还能如最初所愿,一生无停泊之处。
燕三娘拉紧衣领,淡淡笑着:"梅梅也是这样叮嘱我,只是……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