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黄府案抹黑白雪玉

“哎！你有没有听说，咱们这镇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啊！”一个瘦书生说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又捧起桌上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亏你是个识字的，你可别乱说啊，怪吓人的。”他对面一满脸硬胡茬的大汉一拳砸在桌上对他说道。

老林站在众茶客间忙活着，无意间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慢下动作来，细细地听着。

“您信也好，不信也罢，小生话可是说尽了，爱怎样都随你。”书生说罢挥袖便要离开，老林听来自觉没趣，便也转过了身，岂料那大汉却忍不住了，他忙起身抓住书生的胳膊，满脸堆笑。

“张先生好没个意思，你既讲了，便将它讲清楚罢，这，讲个一半，听着挺不舒服的。”

“你缘是想听的，语气却如此强硬，一介粗人，你才好没意思罢。”

“你……“大汉双眼瞪得如铜珠子一般，，臂上的青筋开始翻起来。眼看两人就要开打起来，老林叹了一口气，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之间，只见他一手握住大汉的手腕，一手搭在书生的肩上，和颜悦色劝说起来。

“张先生博学多识，倒不如与我们讲了这事罢，也不亏。”

张生看了看老林，又瞪了瞪那大汉，气的一甩袖，转过身便坐在了身旁的一条长凳上。大汉倔强地扭过头去，老林陪笑拉过一条长凳来，招呼着他坐下，随后又急急忙忙地去提了一壶热茶过来，将两人身前的茶杯斟得半满。

“说起这事儿，还与林店家有些干系呢。”那书生说罢一手端起了那茶杯，轻轻凑近唇边吹了吹。

“老朽一介村夫，如何……“

“唉，店家莫急，确切来说，是和那黄府有关系，只因你曾是在黄府当过值的，便多少与你也有些关系。”

一提到黄府，老林的心还是会如同被石子敲击一样，猛地一阵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装镇定，继续听着张生的话。

“昨晚，镇西角的小刘像往常一样去给黄府送菜，你们猜怎么着？”

“别装神弄鬼的！”那大汉紧捏着茶杯，不屑地看着他，，此时，原本只是路过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众人静静看着张生，听着他的故事。

“这黄府后院儿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也看不见，这小刘做的原是小本的生意，从来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挑着一担子的青菜，想都没想便沿着一条小路往黄府大堂走去，这一走可不得了了，满地的尸体，都堆在一个地方，个个死相难看，尸臭熏天呐。”众人听罢开始唏嘘起来，老林当然知道这件事，他默默转过了身，凝视着桌上的茶壶。

“报官了吗？”

“报了报了，刚刚才发生的事儿！”

“可是，这，惨是惨，和你方才所说的，又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真相信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张生得意地挑起了一边眉，看着眼前的众人，”按我说呀，那黄府夫人不是把黄家公子丢在了坟山上三年吗？这如今才把他接回来就出事儿了，一定是他在坟山上待久了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要么就是他有意报复黄府，与什么东西勾结……“老林听不下去了，他握紧了拳头，枯瘦的手背露出了粗粗的青筋，可是，他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人言可畏，以他一个人，又如何能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呢？

“唉，这黄彦黄大善人还真是可惜了，摊上这么个小老婆，又摊上这么个儿子……“老林双眼含泪，默默离开了自己的茶摊，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沿着黄府的方向走去。

黄府的大门已被府衙死死地封住了，府内的杨柳无助地将枝条伸到围墙外，早春的寒风毫无感情地拨动着它，无精打采的摇摆是它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留念。四下一片死寂，老林再也忍不住了，他用自己粗糙的大手紧紧地捂住面庞，直直跪倒在了地上，绝望地抽泣起来。 身后没有人，也不会有人，这座空荡荡的府邸上空聚满了饥饿的黑乌鸦，它们高鸣着，盘旋着，从高空俯视着被围困在人间的可怜人。

赶路将近一天，夜深之时宋祈瑞与黄幸便停在牛车上休憩，老黄赶了一天的路，晚上也便是它卸下车架，开始啃食青草的时候，黄幸被宋祈瑞紧紧裹在怀中，他怕寒，在夜里蜷作一团，不住地发着抖，任凭宋祈瑞怎么捂都无济于事。柔和的月光覆盖着两个不安的人，而当天一吐白，宋祈瑞便已替老黄安装好了车架，只能继续赶路，天知道那些修士会不会循着气息追过来，牛车本来便缓慢，若不是由于黄幸满身伤痕经不起马车颠簸，此时他们应该可以赶一半的路了。

黄府的事情流传得极快，不过一日便有各种各样的修士闻风赶来，有些不学无术的忙着给镇上担惊受怕的众人作法驱邪，真正有些道行的，细细察看着那些腐臭的尸体，多多少少猜出些什么，魔灵的强大也让他无法压制自己的气息，这种霸道而又蛮横的魔气着实令某些修士心动而又畏惧。如果谁真的能为世间除了这一祸害又公之于天下，必然扬名立万，永垂不朽，受百世传颂，可如若失败，便也万劫不复，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纷纷亮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形形色色的驱魔人汇聚在一起，原本冷清死寂的黄府霎时又热闹起来。

不知何时，黄幸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但他始终不说话，一路上，两人都静悄悄的，可属实憋坏了原本就藏了好多话的宋祈瑞。他在前方赶着车，不时会回头看看躺在棉絮堆里的黄幸。他双眼无神，面色惨白，宋祈瑞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心中暗骂着柳姨娘。

坟山上的三年，宋祈瑞真的想象不出来黄幸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撑过去的，饿了吃什么，渴了喝什么，冷的时候待在哪里，孤单的时候，害怕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他又是怎么撑过去的？

宋祈瑞越想心中便越不是滋味，他握紧了手中的竹鞭，忍不住狠狠地抽在了老黄的屁股上，老黄瞪大了眼睛转过头看着宋祈瑞，口中不满地嘶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