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金先生没有办法,被这事这么一耽搁,私塾是办不下去了,积蓄都用来给儿子准备娶媳妇和翻修房子了,现在房子也没修好,怎么娶媳妇呢?这可把金家上下愁坏了,只能简单搭了个棚子,夏天闷热冬天湿冷,遇到个刮风下雨什么的,都得往亲戚家躲,可怜金家还有个六十多岁的老母亲,也跟着他们东躲西藏,简直造孽啊……”
“都这样了官府也不管吗?”
“害,都说好了,王家也不知道做的什么生意,天天在家待着都花不完的钱,金先生每次去报官,连传讯王家人来官府都做不到,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来了,更糟心的是,这么一拖就是五年,当初和金先生儿子青梅竹马的姑娘也坚持不住了,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了人,金家儿子肝肠寸断,但也没有办法,偏偏就是这么巧,嫁人之前的某一天,姑娘想念旧情人,偷偷跑出来看他,却在半路被王家的孙子看到,那小子年纪不大,肚子里坏水不少,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个地地道道的浪荡子,见了漂亮姑娘就挪不动步,竟然把姑娘给玷污了,姑娘回去之后就上吊自尽了。”
年轻人又叹了口气,“这件事就像导火索,在极短的时间里引爆了金家人积压多年的愤怒,金家儿子气不过,独自找王家要个说法,一言不合就跟王家人打了起来,奈何对方人多势众,等金老先生问询赶来时儿子已经倒在血泊中,而打人的王家仅仅是抓了一个老头子进去待了没有半个月就安然无恙地放了出来,金家儿子最终还是没有挺过去,老太太也因此去世,短短时间内家里就只剩下孤苦伶仃夫妻俩,然后就发生了灭门惨案。”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们赶到的时候,王家偌大的房子几乎烧了个干净,等火灭了我们一个个从里面搜罗尸体,大的小的都烧得只剩个架子,一共六口人,谁也没逃过,而且据说案发时周围的领居没有一个听见叫喊声,都是看见火烧起来了才赶去救火,都说是他把人全绑了放在一起活活烧死的……”
“谁又知道呢?现在人都死了,他一个教书先生,哪有能耐制服地痞流氓一样的王家人?也不知他计划了多久,唉……都是孽债,王家人也是活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只是可惜金老,无缘无故却遭家破人亡。”
原来是这样么,我回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天道不公,何以为德?何以报怨?金老先生多年来蜗居在那样的棚子里,他又做错了什么?落得现在这个地步?
“还有多久到?”另外一个人问。
“就在……”我看了眼四周,“在那个方向,一棵大树下面。”
“哦,那我们快些吧。”
“若真如你所言,那你们大人也难辞其咎,缘何如今还好好地待在这里?”
“这有何难?没有巡抚,没有人去告状,这事儿要瞒下来还不是简简单单?”
“如此……未免太不公平!”
我暗暗攥紧了拳头,不想就这么个地方,竟有如此腐败之事!而普通老百姓却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师父清冷的声音传来。
我才恍然发现,我们已经来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此前垒起的孤坟已经被冲走了些泥土,我看着他们开始着手挖开,渐渐的,那已经辨不出真实面目的尸骨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