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第二日清晨醒来抬手便打翻了什么东西,木屋里传出噼啦啪啦一声。我满面惊喜地端着碗快速跨过门槛,甚至一时不察,被它拌了一步,手里的盘子一斜,碗中褐色的汤药洒了出去。
“姑娘小心。”
他这话说出来本没有半分用,却着着实实让我红了眼。
他常年躲着不愿见我,如此温和甚至关心的语气,是我六七年未曾听过的了。
“姑娘……”
他见我放了托盘,抬手似乎在拭泪,一时间有些慌张,生怕哪里触了我的禁忌。
“夫君,你终于醒了,呜呜。”我转身扑到他怀里,继续发泄着这些年受过的委屈。
他身体一僵,犹豫了半天才决定伸手,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姑……姑娘……我……我们认识吗?”
我抬起头看着那张俊脸,眨了眨被泪水模糊的眼睛。
“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声音轻轻的,好像生怕忤逆到他。
“我……我好像也不记得我是谁了。”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忆,一小会儿之后却眉间紧缩。
“楚之,不用想了,楚之。不记得我没关系,不爱我也没关系……”我轻轻抚平他的眉头。
“你爱过我一次,便能再爱上我一次,对不对?”我循循善诱道,“不记得没关系。夫君,我来告诉你啊。”
他紧盯着我的眼,神情中带着茫然和与生俱来的警惕,不过后面的警惕似乎慢慢彻底消却。
我告诉他我叫秦紫,我是江湖一方霸主之女,他是荆州画商虞楚之。我与他的初遇,是一场传奇的英雄救美,一见钟情。可是我们彼此身份悬殊,我被迫与他人订婚,他得知消息心灰意冷之时另寻他人也草草将要订婚。
可我却在成婚当日逃婚出来与他远走高飞,不曾想躲不过围捕,他为救我身负重伤。
“夫君,来,先将药喝了。”我扶起他,吹冷了勺中的苦汤。
“阿紫……我会早些想起你的。”他夺了汤碗一口咽下。
我心中涩涩的。
若我说的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当晚,我死皮赖脸地蹭到他身边睡下。我原以为他会出声说几句诸如“姑娘请自重”之类的话……
毕竟不管失没失忆,突然多出来一个妻子也够膈应的。
可他只是微微朝里挪了挪,还伸了一只手揽过我。
“阿紫小心,睡到里面来些,不要掉下去了。”
我抬头看着他,天知道我有多想朝他亲一口。
他忽然问道,“阿紫,我们真的是夫妻吗?”
“自然是啊。”
我面不改色地扯着慌。
骤然,我才发觉似乎是我表现得太过拘谨了,生生将自己和他划出了一尺的距离。
我只好说,“夫君还病着,我夜间睡得不老实,怕触到你的伤口。”
“阿紫,我不怕。”他轻声说,“阿紫若弄疼我了,我便把阿紫掐醒来,再给我好生上次药。”
他对我笑得轻柔。
不正是这样的笑让我深陷泥沼,万劫不复吗?
我受蛊惑般地凑近了他。
上官公子风流倜傥,红粉知己无数,却独独留情了那重火宫的女魔头。
所以如今这般这般待遇,得算是他的红粉知己呢?还是他独一无二的心上人?
我见他嘴角微扬,似乎得意于我的主动靠近。
我一时间生了几分羞恼。
倒贴上去的女子,他们总归不会珍惜。
忽然我觉得腰间一紧,我被他的手彻彻底底箍住了。他侧身过来,在我耳朵边轻轻说着,“对不起阿紫,我不该把你忘了。”
我连忙抚上他的伤口处,厉声喝道,“虞楚之,你休要乱动,这伤口虽不触及心脉,却也凶险!”
他微愣一下,后又愧笑着躺了回去,“夫人说的在理。”
恍惚间我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夫人那般,娇俏地附在他耳边打趣,“夫君可莫想着寻死,我家中还为我备着一门亲事呢!阿紫定然不会为你守寡。”
“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他轻掐着我的腰。
活在谎言中,竟也得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