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天界迎来新主，这当然是件大喜事，更何况这位新天帝还是曾经为三界苍生尽心竭力的柏麟帝君，加之魔族失了罗喉计都，对天界的威胁将大大减轻，三界又将有一段安宁日子，众仙神心中都卸下了一块大石。司命是早铁了心要好生庆祝，事无巨细地操持着盛宴一事。

唯有中天殿中冷冷清清。腾蛇来时便看见四圣兽和司命面面相觑站在殿外，一见自己仿佛看到了救星，七嘴八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摇了摇头，天界中只有自己知晓帝尊的心事，至今还有仙神追着问当日为何要称柏麟帝君为“帝尊"，自己不欲解释，便都寻借口推了。"我去看看帝尊，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不用担心。司命老头，你不是忙着准备筵席么?多给我准备点好吃，我可好久没吃个痛快了。别弄那些冷冰冰的东西，不好吃，你去人界找几个好厨子..."

“什么老头?你才是老头!你看你头发都是白的!还有，我是给帝尊准备筵席，你还想要什么好吃的?没你的份!要吃啥你自个儿弄去...

腾蛇笑了笑，“你就是个老头，不给我弄是吧?那我就跟帝尊说，是你逼我把帝尊的那份给吃了!"说着他就准备进到殿中。

腾蛇。"玄武唤住了腾蛇，"帝尊不许我们进去，你这样...别惹恼了帝尊。"

“放心吧，帝尊不会生气的。"

"那你若是见到帝尊，就帮我们请示帝尊，禹司凤和褚璇玑现在天牢中，该如何处置。"见腾蛇颇有把握，应龙便说道。

禹司凤和褚璇玑么?腾蛇脚下一顿，"嘶”了一声"这种小事就不要拿去浪费帝尊的时间了，这样好了，消去他们的仙体，随便丢到人界哪个地方就是。"

腾蛇，你这样擅自决定..."应龙一愣。

"无关紧要的事不要拿去烦扰帝尊，帝尊也是会累的好不好。禹司凤和褚璇玑偷袭帝尊本就是死罪。不过我天界迎来新主，这是三界同庆的大喜，不便有杀戮之事，他们又向来留恋人界，让他们恢复凡人之身就算是最后一世，能在人界相守一辈子，他们也不该有怨言，就当是帝尊开恩了。"说得不错，你这脑子越来越够使了"生省华道”朱雀笑道，"不过帝尊若是怪罪下来，你可得顶着。

腾蛇又笑了笑，这才往殿中走去。而进到内殿后他便敛去了笑容，疾走了几步却没发现少昊的身影。帝尊不在中天殿?不可能啊，四圣兽和司命守在殿前，帝尊又不可能做出翻墙偷偷溜走这种事，腾蛇又仔仔细细地寻了一番，这才在一个角落找到倚着墙角，阖着双眸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的少吴。

“帝尊?"腾蛇压低声音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又唤了一声，见少昊仍是一动不动，索性走近了些，也在墙角坐下，揽着少吴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

少昊仍然没有睁眼，没有说话，也没有抗拒腾蛇的举

动。

“帝尊若是觉得累了，便好好休息。如今三界中已无大事需帝尊劳神费心，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帝尊就当没看见就好。"

......"

“帝尊，您就安心休息，腾蛇就在您身边，陪着您，哪里都不去。"

...."

“司命老头说要给帝尊准备筵席，帝尊不想去就不

去，我把席上好吃的东西都给您带来，或者如果您不想吃，我帮您吃也行。”

“贫嘴。"

"帝尊?"耳畔传来的声音让腾蛇微微一惊，转头便见少昊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下意识要松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没动，"帝尊，您都听见了?"

少昊似也不在意，反是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了些，半晌幽幽一叹，“柏麟为神数万年，吴辰的一生不过是其中眨眼一瞬。"

“我知道，柏麟帝君的数万年对帝尊您来说，也只是眨眼一瞬。"

“腾蛇，我原本打算待还了柏麟清白就问问你，若是愿意，便随我一道回西天界。"

腾蛇闻言，一下想到那时自己的担忧惊恐，眼中浮起了温柔的笑意，“帝尊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帝尊不必问我，怕只怕您不愿我陪着您呢。"

"你这个麻烦东西，离了我，可该怎么活呢?"少昊低声一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可惜有些东西是暂时不可能放下了，也不知何时才能让你看到西天界的风光。"

天道旨意，在少昊化身柏麟的五万年间，中天界的命数与其血脉相融，中天界早已接纳少吴，更已认可他，尊崇他。少昊虽为西方天帝，但既然中天界决意认其为主，天道当尊重其决定，因而除非中天界出现新的得天道认可的神祗，或是少昊种下恶果，被中天界放弃，否则他便将一直身兼中天界与西天界之主双重身份。

这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有过的荣耀，也是从不曾有过的重担。

为什么是自己呢?少昊心想，其实他是有机会摆脱的，在中天界的元力开始向自己聚集的时候，只要用自己的神力将元力打散，他就可以从中天界脱身。

只是中天界本就衰弱，若是元力再受创，即使不坍塌，苍生也必将遭受大劫。

少昊下不了手，只好又把自己赌上。当日还想什么去留皆由己心，任谁也拦不住，竟全都成了废话和笑

话。

“帝尊，对不起。"

“为何道歉?"

“帝尊并不属于中天界，又已为中天界操劳数万年明明这次了结因果后应该从这片泥淖中脱身。我听说西天界就从来没有这些破烂事，处处安详和睦，您可以有大把清闲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结果还要被迫留在中天界...

"是你逼我留在中天界的么?"

"不是..”虽然自己是天界神君，可当时那股灵力应该不是自己所能做主的吧?"但是我受您庇护...

"那也不必道歉。"少昊坐直身子，又在腾蛇的搀扶下站起，"身在其位，自当谋其政，无论是否自愿，既担了中天界之主的身份，我必不会负中天界信任，也不会负道君所托。"

方才就当是自己一时放纵，神并不是没有情绪的，不是吗?发泄之后，他仍是那个勤勤恳恳，又冷静沉稳照拂三界苍生的神祗。

“帝尊，既然中天界和西天界都由您做主，那在中天界无事的时候，您是可以回西天界看一看的呀。""..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我只是想到，您之前是为了了结因果不能回去，现在因果都没有了，自然可以来去自由。"

少昊笑了一声，抬手揉着腾蛇的脑袋，"你打什么鬼主意还瞒得了我?"

“这怎么会是鬼主意呢...”

"好了，"少昊放下手，“有机会便带你去看看。虽说风土人情大有不同，你应该也会喜欢，不过此刻还是忙正经事去吧。"

“帝尊，我来的时候在殿前遇到应龙，他想请示您如何处置禹司凤和褚璇玑，我让应龙把他们消去仙体丢到人界去了。帝尊，这算正事么?"

“擅自做主，谁给你的胆子?"少昊抬手就在腾蛇前额弹了一下。

“哎哟，帝尊，疼!"

少昊不予理会，“就这么办吧。你自己玩儿去，我想清静一会儿。"

“哦。"帝尊是嫌自己吵了?“帝尊，我保证不发出丁点声音，您就让我留下来陪您吧。"

少昊摇了摇头，径自往殿外走去。

腾蛇见了连忙跟上，却见少昊在殿门外停下了脚步正抬头看着中天殿的匾额。

万年的记忆仿若一幅幅画在眼前重现，少昊慢慢勾起嘴角，脸上再度显露出睥睨天下的笃定和骄傲。既是天意如此，他便遵天令行事，这一次且看他如何执掌乾坤，守三界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