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昊的计划很简单，以忘辰为诱饵，引幕后黑手上钩。

虽说西方天帝不便在中天界随意出手，但凡人修仙与动用神力还是有有所区别的，故而少昊只要掌握好分寸，通过施咒而不是直接施展修为，便不会有天谴之忧。至于这分寸么，不过就是演好一出出戏，每学一道仙法都花上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反正少昊有的是时间和耐性。

哪个小鬼敢来勾忘辰的魂?忘辰这一世有多长，不过取决于少昊一念之间。

装作费了极大功夫才学会一道新的仙法，少昊并指在半空中点点划划，一道白光随着他的指尖游走，仿佛有生命一般，却又不愿离开创造它的主人。少昊有些出神地看着白光，先前他只想着早日了结因果，不愿再沾染新的因缘，遇事能避则避，避不了就站在腾蛇身后，却没有去想逼迫他，或者说逼迫柏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那位可会善罢甘休。

如果柏麟真的只是柏麟，他会转世成何人?又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虽然柏麟不可能经渡厄道转世，但那位并不知晓自己与柏麟的关系，必定辜无顾忌地做了手脚，保不准还暗中断了柏麟的轮回。而忘辰的出现极可能出乎了对方的意料，这才有了那出所谓的"神怒'之戏。

少吴手腕一动，白光转而在他五指间缠绕。能够做到这一步，表示施法者对于这个仙法已小有所成。少吴看着白光轻勾嘴角，若是忘辰仙法大成，天帝，你会如何呢?你要如何阻柏麟重返仙界呢?又会如何阻止我还柏麟清白呢?

腾蛇来时便正见他转着那白光，笑着走到少昊身边"辰兄，我说的果然没错吧?你之前就是方法不得当，才会修行无成。你天资卓绝，只要用心，哪儿有修不成仙法的?"

“我不过学了几道仙法，你不必如此夸我。"

"可我说的都是实话。辰兄，你不要妄自菲薄，论天赋，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仙门弟子。"当然了，吴辰也很厉害，不过忘辰是你，昊辰也是你，所以你仍然是最厉害的。

“你见过多少仙门子弟，就敢这样说了?

"一干?两千?哎，那有什么关系?不管这些，辰兄，我再教你几个仙法，你好好练练，我保证，二十年，不，十年，你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你自己都没成仙，还能保证我会在十年后成仙?"

腾蛇闻言一噎，他当然不知道帝君何时才能回到天界，但他总得给忘辰一点信心，不是吗?“天数确实难测，可我们总得有个念想不是?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最后得道飞升，这本就是所有仙门弟子所求。"

"你就这么想与我一同飞升?"

"你呢?你不想吗?"腾蛇不答反问，顺手又从树上摘了个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咬了一□，“唔，好酸，不好吃。"说着他就把果子丢到一边去了。然而转身间他却突然怔住了，呆呆地仰头看着少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少昊抬起了手，正轻轻地揉着他的脑袋。

帝君上一次揉自己的脑袋是什么时候的事?腾蛇记不清了，也懒得去回忆，只想在这片刻工夫中重温那熟悉的感觉。

看着腾蛇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少吴一怔之下连忙放下手。方才的举动纯是无意之举，他并不想惹得腾蛇如此强烈的反应。

腾蛇眼疾手快，将少吴的手重新按回自己头顶，"辰兄若是喜欢，只管揉，揉多少遍都行，随时都可以。"

少吴不禁微笑，又揉了揉，才说道，“你不是说要教我新的仙法么?不如就趁现在吧。

“好。"被少吴无意中哄得很开心，腾蛇拍了拍手，就开始向少昊传授仙法。

因忘辰有了一定仙法基础，少吴自觉不必再演那么多戏，三个月后便让自己周身显出些许灵力，时有时无的环绕在身畔。而这些日子里他过得倒也平静，别说天空中不再呈现异象，就连那些人界的麻烦事也不曾遇到过一遭。少吴心里清楚，这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潜藏的无尽的杀意，等得越久，危险越大。至于双方何时摊牌，却是对方在等，他也在等。

在回西天界之前，他不介意送中天界一份大礼。

腾蛇对此一无所知，看着少吴的灵力越来越强，他只想着自己真的能引帝君再结仙缘，那么柏麟帝君现世就指日可待了。看着少吴收功，他便提议去参加人界的庙会，"辰兄，这段时日你一直忙着修行，今儿去散散心，可好?"

少昊答应了，看着腾蛇兴冲冲地围在自己身边，不时指这指那，嘴里是说不完的话。他偶尔应一声表示在听，心里却想着要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腾蛇应该知道的事悉数告知。他的想法有所改变，柏麟帝君是回不来了，但少昊还在，待此间事了，若是这条忠心耿耿的小蛇愿意随他回西天界，他不介意带腾蛇同行。

是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少吴觉得说不清，但这个机会来得倒是挺快。

庙会十分热闹，到处人山人海，少昊和腾蛇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场景，没有经验，很快就走散了。腾蛇心下并不着慌，如今的忘辰已不是当日那个只会武功的凡人，而且即便不用仙术，以忘辰的身手，也不会陷入难以脱身的境地。何况他与帝君结有契约，有他在就不信在这人界还有谁能动帝君一根头发丝儿。

少昊也耐着性子，跟着人群慢慢往前挪动。这地儿并不大，待会儿等人群散了，腾蛇自然会找到自己。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喧闹声，心中竟慢慢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兴趣，而不仅仅是不愿拂腾蛇的好意。

这时他发现人群出现了异常的涌动，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在他面前闪过，推推嚷嚷地向他身后涌去。少昊皱了一下眉，正欲寻找腾蛇的踪迹，一张说不上熟悉，也不能算陌生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个身着红衣，外缚金甲的身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身上散发出黑色的煞气。

原来罗喉计都已回归修罗之身，不过他跑来人界做什么?来者不善，少吴记得自己的身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五百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距离那日已过了五百多年了吗?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腾蛇不会是找了自己五百年吧?少吴一挑眉，带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疑惑，"什么疯话?五百年?你说你活了五百年?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我又不认识你。"

"就凭你这张脸，我想认错也难。"

"疯言疯语。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数不胜数，便是有外貌酷似者，也不足为奇。阁下只怕是真的认错人了。"

“柏麟，你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你来。"

"看来我说的果然没错。"少昊冷哼了一声，"谁是柏麟?在下忘辰，你认错人了，赶紧让开，不要挡路你刚刚把大家都吓走了。"

“忘辰也好，柏麟也罢，不过是个名字罢了。我只知道，我找的就是你。"罗喉计都说着也皱起眉来，"几百年过去，想不到你仍然是凡人之身。"

少昊似乎觉得有些好笑，"难道我不应该是凡人吗?你一个活了五百年的妖怪.."

"无妨，你是何身份都不打紧。"看着人群散去，周围空空荡荡，罗喉计都抬起手来，一道煞气就直冲少昊心口而去。

少昊并未反击，也没有闪身避开。

那道蓝色的身影又一次从天而降，挡在他身前，用一道火光化去了煞气。

"罗喉计都!"腾蛇怒声呵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