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也许自己当日离开霜台宫的时候就真是有了预感，这一别，自己再不会回去了:也许自己自成为白因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心中从未有过迟疑和畏惧。柏麟抬起眼来，看过神情复杂的褚璇玑、眼中满是恨意的禹司凤，看过那些不敢与自己对视的神仙，看过神情激动又不敢上前的司命，然后将目光停在了罗喉计都身上，“罗喉计都，我说了，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动三界分毫。"这一次，我将让你彻底死心，至于三界最终会如何，就看各自的因果与命数

"柏麟，是你..."罗喉计都到现在脑子也没转过弯来"柏麟，你.你怎么突然出现了?你不是自因么?怎么.怎么突然变成柏麟了?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别想再推翻鸿蒙熔炉。"鸿蒙熔炉当初就是他藏在中天殿的，如今再由自己的元神和神力将其封存，罗喉计都再要想把主意打到鸿蒙熔炉上只怕就是妄想了。"罗喉计都，你一有不如意的事就想用三界做陪葬，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将你斩草除根。我以认识你为耻，只愿天道能够让你永远在三界消失!"

“柏麟，这是天界算计我，与你没有关系。你给我让开!"

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么?天界算计你什么?只不过是天帝担心你历劫不顺生出怨气，会危及禹司凤，才暗中让你提前回到三界。他们没有想过你为何会历劫不顺，也没料到你功力有失还会为此反杀上天界。但无论如何你与他们的恩怨应当自行了结，岂能为此害了三界众生?柏麟抬起双手，在胸前结出法印。

眼前的这一幕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腾蛇不知不觉地走近，“帝君，您要做什么?"

腾蛇。”柏麟轻轻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个妖和一个神如何会存在关联，只好一直瞒着你答应你替你去找我自己，我是骗了你，但我并非有意，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也再帮我一个忙吧，把自因的事告诉阿九，虽然不能让白因葬在霜台宫，立个衣冠家也算是个念想。往后你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去人界找我了，不要让我为你担心，知道么?"

帝君，我不明白，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那个祭拜昊辰的白因是帝君，那个被自己威胁着不能说自己坏话的白因是帝君，那个被自己鄙视修为的自因是帝君，那个被自己拉着骑马结果受伤的白因是帝君，那个下意识抬手揉自己脑袋的白因是帝君，那个身无妖气眼无邪气的白因是帝君原来那个干净得让神仙都自愧不如的妖是帝君!那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想到?为什么自己还要带帝君回到天界?为什么自己要答应帮帝君引开罗喉计都?自己这不是要害死帝君吗?腾蛇，你才是该死的混蛋!"不明白就别想了，只当是做了个梦吧。"柏麟又叹了口气，时辰已至，他已感觉到自己的元神难以维系，不得不离开了。可惜自己现在双手结有法印，不能揉一操腾蛇的脑袋，不过自己现在是元神虚体，也没办法做到。

“帝君，您要做什么?您要去哪里?您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该死，是那个梦!眼前的这一幕和自己在梦里所见是一模一样的?螣蛇心里

发慌，简直就是六神无主，他是要失去帝君了吗?他又要失去帝君了吗?

腾蛇，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别为我难过。.

这是柏麟留在三界的最后一句话。在场的无论神仙还是妖魔，都只见那金光突然一亮，随后连着那白色的身影一起投入鸿蒙熔炉之中。天神以自身元神为祭守护鸿蒙熔炉，=界之中将没有力量可以再推翻它。

只是那位神，这次只怕真是要消散了。

司命、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和应龙都愣在原处鸿蒙熔炉回到它原本的地方，帝君再一次救了三界，但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而这时一道汹涌的灵力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绝望的怒吼，“不!"

不!不!不!他是错了，先错在辜负帝君的期望和信任，错在帮着禹司凤和褚璇玑对抗帝君，错在丝毫不能体谅帝君的苦心，错在醒悟得太迟，救不了他想要救的天神，后又错在眼拙，错在帝君就在自己身边却根本没认出来，错在帝君都抬手操自己脑袋了，自己还在说“这是最后一次"，错在帝君在天界唤自己“腾蛇"，自己竟仍没有看出其中的端倪。然而他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他只求能够找回那位神祇，不奢望能够得到他的原谅，只希望能够看一眼，知道那位神好好的，那些自己犯下的罪孽他都会承担因果。

可这是自己承担的因果么?让自己再一次看着帝君去死?天道可以惩罚自己，但怎么能让帝君受到伤害?帝君就非得为三界去死么?可真正该死难道不是那些因为一己私念而将三界推向劫难的灾星?他不甘，他不服，他要天道把他的帝君还给他!

腾蛇生来就极有天赋，又得柏麟帝君亲自教导，还是个喜欢打架的，按说修为应是众仙神中的翘楚。可他打架不过是闹着玩，修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因而大家都不认为腾蛇的功力有多深厚。然而眼下也不知是不是受到柏麟帝君魂飞魄散的刺激，腾蛇的神力竟颤动了整个中天殿，只有罗喉计都还能稳稳站住。

褚璇玑跟跄了一下，与禹司凤一起都险些摔倒在地。相互搀扶着站稳，她突然觉得手上一痛，连忙看时才发觉原来是腾蛇的修为冲破了灵兽契约的束缚。从这一刻开始，他只是天界的腾蛇神君，与她褚璇玑再无任何关系。

可惜不管腾蛇的力量变得有多强大，他也找不回那个已消失在鸿蒙熔炉中的神祗。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懊恼，再悔恨，也不能以此作为交换。

"你们谁去劝一劝腾蛇?”中天殿外，司命和几位圣兽面面相提。

那日之后罗喉计都与元朗回到了魔域，临走之时罗喉计都还在嘀嘀咕咕，不明白白因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柏麟。朱雀他们本不想放这个魔头离开，最起码不能就这样放走，无奈禹司凤以太子身份下令，事已至此无论他们做什么柏麟帝君都回不来了，倒不如让罗喉计都和元朗回魔域去，从此安分守己，不再为害三界，更对得起柏麟帝君守护三界安宁的心愿。而腾蛇当时收回功力后已然力竭，直接就晕了过去，被几位圣兽送回了得殿。醒来之后又把自己关在中天殿，谁也不见，因而还不知晓事情的收场。

"司命星君，要不你去劝一劝腾蛇吧?这里也就你和腾蛇还能说得上话。”朱雀说道。他原本很是看不上这条“火长虫”，觉得腾蛇仗着帝君的宠爱处处胡作非为，如今印象大为改观。哪怕没有保护好帝君，可腾蛇确确实实是在意帝君的，他尽力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切。

青龙本想着说自己去劝腾蛇，过去几位圣兽中也只有自己的话腾蛇还能听进去几分，然而朱雀的话传入耳中，他足下一顿，不知怎的就迈不开脚步了。只有司命还能与腾蛇说上话么?那么是不是说在这几位同僚眼里，自己同腾蛇已是分道扬镳了呢?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呢?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茫然，他只是想帮腾蛇呀，也只是在帮腾蛇，怎么到头来腾蛇与自己会形同陌路呢?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司命有些为难。相比朱雀他们，司命更清楚柏麟帝君在腾蛇心中的分量，也亲眼见过腾蛇与白因相处的日常。想到自己还曾打趣腾蛇喜欢上了白因，司命心里就觉得一阵酸楚。自己又哪里想到真正的白因早在妖魔围攻霜台宫时丧命，那个杀伐决断又从不滥杀无辜的白因竟是帝君的元神附在白因的躯壳上呢?唉，腾蛇找了帝君十年，最终却是这样的结果，换做谁遇上这样的事，只怕一时都难以接受。

“司命星君，你就去看看吧。帝君让腾蛇照顾好自己，他现在这样，岂不是让帝君难过?"

连应龙也开口劝说，司命只得答应下来，毕竟如今腾蛇还可能会见的也只有自己了。与几位圣兽拱手为礼，司命走进中天殿，很快就发现正殿的大门被施法关上了。”腾蛇神君，小仙司命求见。”司命轻轻扣了扣房门。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回应，司命倒也不灰心，也不着急，又扣了扣房门，“神君的心情小仙万分理解，只是在小仙看来，如今对神君来说最要紧的绝不是在这中天殿中向帝君忏悔。帝君临走时让您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担心。难道神君要违背帝君最后的命令吗?

"放心吧。在帝君回来之前，小爷绝不会死。“正殿的门一下被打开，门后腾蛇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却是坚定而又漠然的。

“神君，小仙可以进去吗?"

腾蛇侧身让司命进来，又关上了房门，“司命老头，你到底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小仙此来一是想看看神君，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小仙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亲者痛，仇者快?腾蛇冷笑了一声，“司命老头，你想太多了。小爷还要留着这条命等帝君回来呢，若是死了，那还怎么去见帝君?“神君认为帝君还会回来?"

“为什么不?当初我们就认为帝君回不来了，结果呢，帝君变成白因，就在我们身边还一起骑马呢。这次明明是罗喉计都惹下的祸，帝君为三界而死，这是何等功德?我偏不相信帝君真的会魂飞魄散，就算暂时不能成神，他也一定会回来的!"

”那么这就是小仙来的第二个目的，想问问神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司命老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跟小爷卖关子。

"小仙有什么话自然是要与神君直说的。呐，神君可能还不知道中天殿外的事吧。您知道罗喉计都与元朗安然无恙回魔域去了么?您知道禹司凤清除了最大的障碍，如今还稳稳当当地做着天界太子么?您说您把自己关在中天殿有什么用?平白让别人看笑话!"“司命老头，你太小看我了。我只是觉得在这中天殿里能把事情想得更清楚，你还以为小爷要在中天殿里禁闭?"司命说的那些腾蛇心里都有数，他可没指望禹司凤能为三界治罪罗喉计都，更别提为帝君报仇了。要说禹司凤不在心里偷乐他都不信，只怕还躲在太子宫里痛饮一番以示庆祝呢。至于那所谓的太子之位，长了眼睛的都不会稀罕，没长眼睛的既然能接受一位有着半妖半神血统的太子，难道还会反了不成?司命暗暗舒了口气，腾蛇的情况确实比他猜测的要好很多，“那不知神君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做好帝君交代的事罢了。司命老头，我会去一趟霜台宫，把白因的事告诉阿九他们。天界这边如果有什么情况你帮我应付着，不过我猜也不会有什么事。等从霜台宫回来我就会安安心心留在天界，等帝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