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被吾……杀了……”赤归月身形不稳，谢青箫抬了抬手，没去扶她，任由她跪倒在地，跪倒在付桦婉墓前，“师姐被吾杀了。”
赤归月垂着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这只手上沾满了付桦婉的血，擦不净，洗不掉，红的触目惊心。
这只手曾穿透了师姐的身体，再也没有人会拥抱她，摸她的头了。
谢青箫抿着唇，沉吟着不说话，满眼心疼，广袖之下他白皙如玉的指尖已然有了薄汗。
赤归月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那如夜似渊的眼中泪水簌簌落下。
说来可笑，令世人谈之色变的赤罂魔尊却连一个悲伤难过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那日，师姐说她不怨吾，师姐求吾……不要伤了她的夫君。”赤归月语气清冷，“吾没想的，吾没想要伤到师姐的……吾没想的……”
他知道的，他知道，师姐至死都爱着那个不爱她的人，师姐会死也不全是赤归月的错，可是，他该去怨谁？他能去怨谁？
谢青箫踏风离去，留赤归月跪在这里。万籁俱寂，四下荒凉，花落山间又是谁的悲伤？
赤归月闭关期间，修真界传出了“指骨入世”的消息，世间掀起波澜，又有传言指骨在历代魔尊间继承，而当时的魔尊是流云教教主风帘幕，因此人心惶惶。
湮灭天君，魇魅魔尊，流云教教主就像他的名号一样，张扬狂傲，当初为了魔尊之位，谈笑间湮灭了前任魔尊的教会，实力之强，无可非议。
仙门百家一致认为十年前离弦门被灭门一事也是此人所做。
指骨的消息传出后不久，魔尊之位易主。
一名从未听说过的红衣魔修杀了流云教主，登上魔尊之位，解散了流云教。
名号朔凰魑魅，赤罂魔尊。
“你为什么要坐这魔尊的位置！”谢青箫怒气冲冲，御剑而来。
赤归月出关之后，他知道了赤归月的住处。
赤归月正坐在树下饮酒，在她身旁睡觉的玖殷听到声音抖抖耳朵，抬头看她。
赤归月不明白素来笑容温和的谢青箫为何会这般生气，但见谢青箫来了，她伸手将一坛酒递过去。
炣羽门禁酒，但这里不是炣羽门。
“吾需要身份、权利、地位，才能保护吾想保护的人，没有身份和权利什么都做不到。”
谢青箫甩手将赤归月递给他的酒坛扫开，酒坛狠狠摔在地上碎裂，“谁告你的歪理！以你的修为想做什么做不到！”
“师傅？”祁夜听到动静从庙内出来，看见谢青箫后眼中杀意汹涌，“金纹流沭，召来！”
见祁夜召出了金纹流沭，提着便要向谢青箫砍去，玖殷忙地冲过去拦住他，“小子，别冲动，你不是他的对手……”
“你别拦着我！”祁夜推开玖殷，玖殷却死死抱着他的腰不放，他只能拖着它往前走，“就是因为这个混蛋！你别拦我！”
赤归月仍旧坐在树下，看着洒出的棠梨酿浸润地面，道：“一个抢吾酒的红眼睛男人。”
玖殷看过来，问：“抢酒？姑奶奶你没盘他？”
赤归月摇摇头，道：“吾打不过他。”
“打不过？”祁夜和玖殷纷纷停下，异口同声。
连魇魅魔尊都能轻松杀了的赤归月都打不过的人，是强到了何种程度？
“所以你就听他的话？去坐这魔尊的位置？”
赤归月道：“他没让吾当魔尊，他什么也没让吾做，是吾自己想成为魔尊。”
谢青箫觉得赤归月不可理喻，因为指骨的事，魔尊是仙门百家的眼中钉，她却偏要这个时候……
“吾没做坏事，”赤归月抬头看了谢青箫一眼，不轻不重的一眼，藏着她的心事，“他们没有理由围剿吾，盘古之力，谁都不会得到。”
谢青箫恍惚一怔。
是啊，他们没有理由。
轻风拂过，点点刘旭飘落至两人发间，谢青箫怒意尽散，似是对赤归月失望了，亦或是对自己失望了，语气中尽显疲惫，“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御剑离去，那样仙风道骨的人，此时背影竟显得那么落寞。
赤归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心脏重重地疼了一下，比当初在东荒被打断肋骨还疼。
简简单单一句“罢了”，包含了一个人的多少心酸无奈。
世俗浑水，都充满血腥的味道。
戏本子总爱唱替天行道，杀奸除恶。人生在世，波涛难定，善恶难辨，如堕烟海，听风是雨。
祁夜提了酒坛正准备回去，却见地面上不断有黑影闪过，抬头看去，众位衣决飘飘的道士御剑而过，声势浩大。
祁夜问卖酒的老汉：“这群修道的是要去哪儿？这么多人。”
老汉有些诧异，问：“你不知道？”
“知道还问你？快说。”祁夜心中一阵烦躁，看着那些道士莫名不安。
“今日围剿赤罂魔尊呀！”老汉说：“前几日仙人们召开伏魔大会，决定今日围剿赤罂魔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
祁夜僵在原地，手脚冰凉，颤声问：“伏魔……伏什么魔？伏哪个魔？”
老汉没注意到祁夜的异常，一惊一乍道：“这还用问？当然是魔尊呀！这魔尊刚上位不久，叫什么来着……罂什么……”
老汉想着，猛地一拍脑袋，“对对对，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叫朔凰魑魅，赤罂魔尊……哎？你跑那么快做甚？”
祁夜召出金纹流沭，御刃而行。
“师傅，师傅，师傅。为什么会突然召开伏魔大会，为什么会有伏魔大战，师傅……”
他匆忙回到后山时，山上已经围了不少道士，多数人御剑立在空中，少数站在地上与此次的讨伐对象相对。
他们面前躺着两具尸体，跪着几名凡人。
仙门正派，好不威风！
玖殷躲在树后，只探出个脑袋来，赤归月迎风而立，面对来讨伐她的仙门百家神色漠然。
“师傅！”祁夜落到赤归月身旁。
见祁夜回来了，玖殷立即说他：“你这小子惹大麻烦了知道吗！你看看现在！都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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