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月篇 第八章：一梦江湖费五年

盘古开天辟地，为了阻止天地重新闭合，手撑天，脚踏地，待天地终于不会再闭合时，盘古倒下，神躯化为山渊百川，日月星辰，唯有一小截封有盘古之力的指骨留存于世，深藏于东荒。

“东荒凶险莫测，你不能去东荒找那指骨！”付桦婉立即拦住赤归月，“去了东荒的人无一生还！月儿，你不能去！”

赤归月摇头，道：“盘古之力的确可以重铸灵根，但指骨已经不在东荒了。很久以前有人把指骨带出去了，现在东荒的结界就是那个人设下的。那层结界对修为越高的人反噬越强，只有无修为或者修为很低的人才能活着进去，吾现在进不去了。但想从东荒出来，只有很高的修为才能打开结界。”

付桦婉觉得不可思议，其一是指骨竟然早已流入世间，其二是……

“月儿，你为何对东荒这么了解？”

这样的事，就连仙尊掌门也不一定知道。

“指骨的事是大灰告诉吾的，结界的事……吾就是无修为的时候去的东荒，吾从东荒来，所以知道。”

付桦婉看着赤归月，不敢相信。看赤归月的骨龄也就六十有余，能有如此修为……她不敢想象。

“月儿，你在东荒待了多少年？”

赤归月想了想，“大概五十年吧，吾不知道，大灰说吾刚去东荒就这么高，它只需动动爪子，吾就死了。”说着，手在腰下比划了个高度。

五十年……

付桦婉心疼地抱住赤归月。

她无法想象，赤归月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绝望，才会在那么小的年纪以凡人之躯进入东荒。

五十年呐，她是怎么度过的？

赤归月站在那里任由付桦婉抱着，既不推开也不回拥。

她不明白为何师姐会突然抱住她。

赤归月回归最初的话题，“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在鲲族有重铸灵根的办法。”

付桦婉松开她，问：“鲲族隐居已久，不涉世事，怎么会帮助青箫重铸灵根？”

赤归月微微弯下腰，拉起付桦婉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让她摸了摸，随后推开门，如夜似渊的眸子坚定而深沉，“吾一定会让谢青箫重铸灵根。”

赤归月说罢，抬步离去，待付桦婉追出去，那鲜红的身影已消失在了雨中。

谢青箫白衣袂袂，笑容温和，眼底永远有一抹悲天悯人之色。

在赤归月心中，这样仙风道骨的人应该心藏阔海，策马平川，她绝不会让他就这样止步于此！

师姐说谢青箫会成为炣羽门下一任掌门，可她觉着，谢青箫应该成为引领仙门百家的仙尊！

她绝不允许谢青箫就此堕落！

绝不！

夏末的阳光映着湘水镇的河面，波光粼粼，青翠的柳丝从树顶垂下来，暖风轻柔吹过。

自那夜赤归月离开已经过了许久，谢青箫日渐颓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掌门与长老们对谢青箫的处落迟迟不定，赤归月也久久未归。

付桦婉在湘水镇做完任务正准备回去，一只大黑狗叼着一个小布包过来，绕着她不走。

付桦婉觉得奇怪，蹲下去伸手摸它，不料那大黑狗脑袋一偏躲开她的手，将小布包放下，口吐人言，“姑奶奶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还让我带句话‘鲲族长老告知，冥灵果实加上与其相辅的法宝，方可重铸灵根，重结金丹’。”

付桦婉诧异自己竟没看出这是只狗妖，她拿起布包，问：“月儿呢？”

狗妖没回答她，转身跑远。

回去以后，付桦婉没告诉谢青箫冥灵果实从何而来，只说师尊找到了重铸灵根的方法。

谢青箫重铸了灵根，结了金丹。

由于冥灵果实的加成效果，修为比起从前不减反而增。他日日修法练剑，修为很快有了新的突破，偶尔带着师弟师妹下山做任务，日子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但窗上少了一抹灼灼红色，日子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

他认为赤归月出事了，否则不会这样久都不来找他。

他寻遍了大街小巷，酒馆茶楼，寻遍了所有他觉得赤归月会去的地方，但赤归月好像又一次从人间消失了。

直至次年盛夏，石榴花开得正好，他从山下的酒馆回来，推开房门，红衣女子坐在窗上，身后石榴花开得正盛偶发如瀑，用发带松松束着，黑眸如夜似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赤归月消瘦了不少，红衣之下身形更显单薄，神色永远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让人心疼的憔悴。

他问她这么久去了哪里，她却只告诉他“闭关”二字，再无其他。

“吾没找到师姐。”

时隔五十七年，她又问出了同样的话，只是这次得到的回答不是“师姐……嫁人了。”而是“师姐……走了。”

广袖之下，谢青箫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对于面前的人他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五十七年前师姐嫁给了一个她深爱着却不爱她的人，世人都说大婚之日，出嫁之时，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的时候，只可惜赤归月当时在闭关，未能看到。

待他带着赤归月去看师姐时，师姐已为人妇，一身段云青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可他却觉得师姐的幸福却那么虚假。

师姐看到赤归月后不知为何潸然泪下，离别之时师姐只对他说：“青箫，切莫负了月儿。”

“走了？去哪儿了？”赤归月似乎毫不怨恨他封她在那阴冷潮湿的山洞中五十七年，走近他问：“吾还能见到师姐吗？”

谢青箫神色痛苦，眉宇间几番犹豫，道：“能，我带你去。”

记忆是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

远处群山如黛，谢青箫带着赤归月来了葬仙谷，这里埋葬着炣羽门所有仙逝的同门，包括他早已逝去的父母，和五十七年前在伏魔之战中仙逝的师尊和身陨的师姐。

谢青箫带赤归月来到付桦婉墓前，“这就是师姐。”

赤归月一愣，恍若间明白了什么，“这就是？师姐她……”

“死了。”谢青箫痛苦的、犹豫的缓缓告诉她残酷的事实，“当年抚摸之战，师姐……被你误杀，那个人没有要回师姐的尸身，我便把师姐葬在这里，在这里有历代掌门、仙逝的长老还有同门的师兄弟陪着，师姐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