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瑶篇 第七章：谁知座上是同行

荼雾袅袅飘散，暮色四合，远山如黛。

仙风道骨的白衣道长率领众位师弟上山除妖，远远看见松松编了两尾麻花辫的青衣女子步履悠悠，自山中走来。

洛瑶见了炫童，缓缓开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炫童只觉得眼前的花信是那么陌生，的确是他负了她，他张了张嘴，问：“你还好吗？”

洛瑶闻言，只觉得面前这人可笑至极。

这世间，比真恶更让人措不及防的是伪善。

她捧腹大笑，眼角笑出了眼泪，空寂的山中尽是她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众名弟子看着大笑的女子，面面相窥，蓦然间她住了笑声，信步离去，“花信已死，你赶紧夹着尾巴逃走吧，本宫饶你不死。”

百年前，她被青云从东荒带回来，养了许久的伤，她同青云闲聊时，随口说了句喜欢同自己名字一样的洛瑶花，她没想到这只傻不拉几的神兽竟记在心中，真的跑去魔界摘了洛瑶花给她。

染了瘴毒却还不自知，拿着洛瑶花在她面前笑得一脸傻气，无奈她只好悄悄把洛瑶花还回去，又借了个法子把他封印逼出他体内的瘴毒，这也是沧梦山常年瘴气弥漫的原因。

因此她也触犯天条，被贬入轮回。

这是刚刚天亮了不久，地上的草还带着露珠儿，沾湿了洛瑶的裙摆，鸟儿三三五五地吵闹着，温和的日光铺在路上，街市上的店铺还门窗紧闭没有开门营业，只远远有几户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

洛瑶一脚踹开百草堂的门，扯着王大夫的头发把他从床榻上拖下来，扔到街上。

王大夫睡眼朦胧，头上传来的阵痛迫使他清醒过来，看清来人怒从中来，跪着起身开口便要骂。

“金纹流沭，招来。”

洛瑶全然不给他起身的机会，抬脚踩上王大夫的右肩，手臂搭在腿上，微微俯身，手中金纹流沭锋利的刃距他左眼球仅差分毫。

“你这小贱蹄子疯了……啊！！！”

王大夫捂着血流不止的左眼疼得在地上打滚，寂静的沧梦城传遍了他难听的叫声。

洛瑶抬脚，秀足踩住他肥硕的手，道：“花信的草药如何？”

王大夫疼出一身冷汗，薄薄的绸制里衣黏糊糊的粘在他身上，“你……你竟然……啊！”

洛瑶脚下用力，王大夫的手骨发出“咔呲”“咔呲”的声音，“本宫在问你话，回答。”

王大夫疼的快要昏过去，神志不清，恍惚间对上洛瑶冰冷如霜的眸子，“好……你卖给我的药材都是一等一的佳品……”

那些破草叶子烂草根怎可与被青云灵气滋养而生的仙草灵药相提并论？

洛瑶脚下缓缓用力。

“所以呢。”

“所以？啊！”王大夫喘着粗气，“所以我不该作奸，不该付你那么点钱……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说着说着，竟有泪水从他眼中流出，泪水夹杂着血水，粘在他的脸上，身下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洛瑶反感地移开了脚。

“好啊，本宫给你一个逃跑的机会。”

洛瑶话音刚落，王大夫就扭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强忍着剧痛大叫着跑开。

会死!会死!会死!那是个疯子!疯子!会死!快跑！会死！快跑！快跑！快跑！

午后艳阳高照，沧梦城的青砖红瓦、大街小巷，每个角落都被刺眼的阳光清洗。

洛瑶慵懒地坐在不知从哪儿搬出来的贵妃椅上，翘着腿随意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沧梦城百姓，脚边是死状极惨的王大夫。

男女老少皆跪在她面前，多数人眼中充满愤恨厌恶和鄙夷，只有寥寥几人垂着头——在她的威压下，她不允许有人站在她面前。

少顷，洛瑶起身缓步走入人群，在一名衣着华贵的男童前驻足。

男童愤愤地看着她，本该天真无邪稚气的小脸此时只能用嘴脸丑恶来形容。

洛瑶忽的勾起一边唇角，微微俯身，道：“告诉本宫，你喜欢鸡蛋吗？”

男童死死盯着她，大声骂道：“呸！你这不要脸的贱人！”

洛瑶依旧笑着，道：“还记得你对花信做过什么吗？”

“哼！本少爷真后悔昨日扔的是鸡蛋不是石头，本少爷就应该把你砸死！”

洛瑶直起身子，抬手，一篮不知从谁家厨室飞出来的鸡蛋稳稳落到她手上，她素手一翻，鸡蛋和竹篮全部砸在男童头上、身上，腥臭粘黄的蛋液流了他一身，在阳光下味道更要浓烈几分。

男童的脸蓦然间胀得通红，胡乱抹着脸高声尖叫，“啊啊啊！你这贱女人疯了吗！竟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随后又拉着跪在他旁边的管家老爷的衣袖摇晃，“爹！爹！你快把这贱女人弄死！快弄死她！”

忽的一道银光闪过，男童四肢出现细细的伤痕，随后便与躯体分了家，男童的尖叫尽数变成惨叫。

金纹流沭飞回洛瑶手里，她摸了摸金纹流沭的道士，夸道：“好孩子。”刀身上的金纹发出淡淡微光，似乎很是开心。

“我的儿啊！你这贱人我和你拼了！”

一旁的妇人疯了一般大叫着，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整人便如同离弦的箭矢般飞出，摔 到墙上没了生息。被金纹流沐削成人棍的男童，随着血流涓涓，渐渐没了生息。

“恬燥。”洛瑶冷漠地看着命尽的两人，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方才被男童扯着衣袖的男人和跪在他旁边的花甲老人身上。

洛瑶将这二人扔到沧梦城百姓的面前，自己坐回贵妃椅上，淡声道：“说吧，死老头子，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老人浑身颤抖不停，浑浊的老眼看了看自己家垂着头默不作声的老爷，又看了看纷纷盯着他的沧梦城百姓，绝望的叹气，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闭上眼，颤声说出当年的真相。

那时老爷还没有过世，现在的老爷也还不是老爷，是少爷。

少爷是家中的独子，自小品行顽劣，常常出入欢场，混迹于烟气缭绕的风月之地，每每都喝的烂醉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