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发子弹

我很遗憾，山羊叛变了，他杀死了一名和我交接的同伙，并企图绑架我。

不过他已经被解决了。

来自渡鸦。

回到营地后，池喻确认屋内无人，打开笔记本，进入一个名叫“宙斯”的论坛，以ID名为渡鸦的方式在论坛发言。

来自孤狼：“新的犹大又出现了。”

来自孤狼：“渡鸦，你和那个被杀害的同伙交接成功了吗？在爆炸的托马斯行政大楼。”

以一种飞翔的姿态被直接钉到废墟中的白鸽，流淌着滚烫的，曼妙的殷红，在黑暗中闪烁诡谲的金属光泽。加之顾渊翻译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时温和浪漫的腔调。

“你的艳丽的长夏将永不凋零。”

池喻想到顾渊，福至心灵般不由自主地笑了。

来自渡鸦：“组织上方给我的命令已经收到。”池喻缓缓在笔记本上敲出一行字，“白鸽就在我身边。”

“杀死白鸽。”她点了发送键。

来自雪狐：“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任务，听说白鸽神出鬼没极其谨慎，渡鸦记得注意安全，我们都在A国听从上头的调配，不能脱身来帮你。”

来自渡鸦：“没关系，我搞得定。”池喻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顾渊，是仰头喝水的画面，喉结滚动，阳光聚焦在他发间的汗珠，还是子弹即将穿透身体，千钧一发的一刻，他将自己拨到身后，男性有力的躯体压过来，却并没有想象中不修边幅的汗臭味，而是清冽的茶香。

还有那一次，她面迎夕阳，窗玻璃上倒映出顾渊站在她身后的画面，他握住自己的肩膀，说：“如果说谎能让你好受一点，那么说谎也没关系。”

“我此刻是疏导你心理的医生，真相不重要。”

来自毒蝎：“都怪山羊，要是交接的那家伙能活着回来，我就能知道渡鸦是大帅哥还是小美女了。”

来自天蚕：“对啊，渡鸦你是美女还是帅哥啊？”

池喻无语凝噎。

来自渡鸦：“我是组织潜伏在X国政府的中间人，是男是女不重要吧。”

“等到风波过去，自然就让你们见到真实的我，现在虎鲸和山羊相继叛变，组织当众成员的忠诚度有待商榷，我们很有可能会出现第二个犹大。而我作为隐匿的间谍，怎么能暴露。”

虎鲸，就是死去的陈秋楠的代号，池喻心中一阵绞痛，她再次回忆起那天三米之上羽化爆炸成人体烟花的陈秋楠，还有穿过殷红，越过尘埃，穿透尸体，落在自己身上久违的刺眼骄阳。痛苦从房间中的每个角落席卷过来，企图将池喻包围。

来自孤狼：“你们有空闲聊？渡鸦，你这段时间紧跟X国政府，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来自渡鸦：“托马斯行政大楼被不明恐怖组织定点爆炸，肯定有许多任由生命体征但形同虚设的废人。”

来自孤狼：“渡鸦，A国的首领可不要废人，他要脏器完好的大活人。”

来自渡鸦：“那应当也不少，我已追踪受难者的流调情况，届时呈上报告，你们来取原材料。”

来自雪狐：“我就知道渡鸦永远是最靠谱的战友，祝你任务顺利。”

来自孤狼：“任务顺利，早日取了白鸽项上人头。”

池喻“啪”地一声关掉笔记本电脑。

山羊究竟有没有叛变？

她摸索着化妆专用的首饰柜，打开，最里面的夹层里安放着一只液体状的小盒子。

里面泡着一只碧绿色的美瞳，随着池喻目光的打量上下沉浮。

她昨日来到托马斯大厦，确实是为了交接组织下达的任务，但是当碰到顾渊的那一瞬间，计划几乎全部被打断了。

A国的组织向来狡猾严密，不值得信任，在安排无名小卒前来交接任务的同时，必然会安排另一位成员监视这位素未谋面的渡鸦的一举一动，这位忠心耿耿的成员，就是山羊。

只是可惜，无名小卒从一开始就要冒着极大风险，因为没有人见过，渡鸦到底是忙得焦头烂额灰头土脸的女记者，还是前来做志愿者的无国界医生。

所以当池喻在顾渊面前露出惊慌的神色，信使便会天然地以为二位是不经意间窥探了组织机密的闯入者，因而想要将二人灭口。

而山羊情急之下只能杀信使而保两人性命，可能在他眼中，跑出来送死的顾渊，更像是渡鸦，他以狙击手的身份伪装成赭秘书的那一刻，是对渡鸦的试探——真正的渡鸦会立刻认出山羊，而两人如果真的是意外的闯入者，山羊也好直接灭口。

但因为顾渊在，池喻还不想将身份暴露得那么早，于是一直装傻，直到将绳索勒住山羊。池喻玩味地想，当山羊挣扎着命悬一线的时候，他会想什么呢？

是他为了逐利沾满鲜血的双手？

还是那把摸了一辈子狙击枪杆？山羊从前是在X国当兵的，却被因为论资排辈体制丢掉了属于自己的勋章，他从此不愿再为这样的祖国效力。

还是只有诧异和惊讶，他会意想不到……

原来渡鸦一早就认出了他。

原来渡鸦是个纤弱的女记者。

原来渡鸦想要置他于死地。

原来渡鸦，才是那个叛变的犹大。

所以他扭转过头，死死盯着池喻，像是要用目光穿透她的身体，这一次，是被同伙叛变的不敢置信，是栽在同伙手中死不瞑目，是一生恶事做尽的不甘解脱，一句贯穿脑海的疑惑几乎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要背叛？”

很可惜，在这句话说出口之前，池喻隔断了他的喉咙，人体的血液溅出，流动，喷薄，凝结，在瞠目结舌的顾渊的注视下，池喻了结了他的生命。

我为什么要背叛？池喻摸索着碧绿的美瞳，那是她兴许是将来在组织中要混下去依靠的好皮囊，她可不想剜掉眼珠子，装上什么义眼。

池喻冷笑一声。

怎么能说是背叛呢，如果我其实从未为你效力过。

作者池喻和顾渊都是正派人物。主角都是秉持着人道主义，希望世界和平，有人间大爱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