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谁见幽人独往来4

我惊奇地很，毕竟这里可是出了名的“禁地”。

不多时听得帘动，我偷偷瞄了一眼，是个温润的青年。看样子与我年岁相仿，周身气度卓然，和四周绿梅相映成趣，不愧为凤子龙孙。

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可是圣上的嫡子诶，这些年流言再多也不妨碍宫人们说这位保不齐就是未来的君王。于是赶忙从案后绕出来见礼：“微臣请十二阿哥安。”

回应我的是谦和清朗的声音：“您这是在作画么？”

还不等我回话，一道身影快步挡在了案前： “是永璂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仔细晒着。”

明明是关切的话语，我却听出一丝做了亏心事差点被发现的那种强自压抑的慌乱。

不过十二阿哥显然没发现什么异样：“儿子听闻传召便急着来了，正好先前皇阿玛叫儿子编的《御制满蒙文鉴》有了些进展，顺便带来请您指正。”

“好,不急。”

皇上指了指案头示意我继续，又朝着李公公使了个奇怪的眼神，而后带着十二阿哥往内间走去，不多时传来些杯盏之声。

这厢李公公神秘兮兮地招呼我，我才发现书案另一侧不知何时多了个大箱子。

放眼过去，只见一沓精致的洒金红梅笺：打头的一张上，如飞龙在天的正楷与娟秀平和的簪花小字交织，虽为闲笔但难掩般配得宜；两摞泛黄的宣纸，一边是二十四番花信风的长轴，另一边最上面则是幅兰花图，叶尖收笔处有些略略稚嫩，有些则潇洒风流。下面垫着的好像是些有残缺的画，隐隐露出油彩绘就的朝服袍角。

我帮着李公公一齐把匣子挪到了后侧殿的库里，疑惑愈甚。

待到回转殿内，李公公便说可以拾掇一下回去了，而他竟是径直去收那幅画。

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便觑了一眼，而后望见一对璧人……

就在我僵立当场的关头，里间传来对话声：“永琪啊，这书修得不错，这几年来愈发进益了。”

“儿子多谢皇阿玛夸赞。不过，还不知皇阿玛叫儿子来可有要事?”

“无事，只是许久未见了。可喜欢这里?”

“很好，只是……不及儿子小时候的那些。”

似是斟酌许久，又似赌气不甘。清脆的一声，也许不只杯盏震颤，更是暗流涌动处投石起漪，皴动心痕。

李公公有些慌乱地摆手叫我赶紧离开，我自是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急忙抄起画箱向外溜。

就在我掀开厚重隔帘的当口，含着委屈的哭腔响起：“皇阿玛，今儿个又是二月初十了……”

方才的青年，我与他仅一面之缘，却能从裱入同框又分隔两方的画上拼出他的眉眼……

有些答案昭然若揭——那是当朝最大的一笔糊涂账，九五之尊想让天下将之遗忘，而独独留在自己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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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里多的是必须保守秘密的人。

二月十八，我将定稿的小像画到了皇上理想的地方。在建的倦勤斋二层，西洋钟、月亮门、楠木竹，重重深锦，亦实亦画，亦幻亦真。余下的一片空白，留给我施展。

引路的是名唤芸枝和菱枝的二位姑姑，据说是从十二阿哥身边临时调来的，只在看了小像静默许久后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画，而后便双双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