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凝视他片刻,抚了下他的肩以示安慰,待他稍稍抬头,方轻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事?”
卫伉素来对这位高贵尊崇的继母既敬又畏,见她态度温和,心里松了不少,低声答道:“儿子一时犯了罪过,如今已被剥去宜春侯的爵位了。”
平阳公主微微地怔了下,见卫伉神色认真,自知此事绝非虚假,便问道:“是什么缘故?”
卫伉过了片刻方吞吞吐吐地答道:“铸金成色不足……”抬头去看平阳公主,恳切地说道:“母亲,请您去劝慰父亲,儿子犯了这等过错,父亲已半日不曾与儿子说一句话了,儿子自是罪无可赦,但求父亲稍宽慰些,不至于气坏身体……”
平阳公主见他一脸的歉疚与凄惶,点了下头,说道:“我都明白了,你去吧。”
卫伉的身影自走廊另一侧消失,平阳公主望望身后的寝室,却也没有推门进去。
夜半时分,白日未曾停息的寒风又吹刮起来,愈加凌厉,挟着嚣张与狂妄,掠过几树枝干,直直地吹在窗棂上。
平阳公主忽然惊醒过来,脸上沁出一丝冷汗,凉冰冰地伏贴在肌肤上。她心跳过速,梦里那令她惊慌不安的感觉似被挟带到了现实之中。
“你怎么了?”卫青也醒转过来,室内一片幽暗,他燃起床榻侧边的铜灯,那灯火方亮起些,他便过来凝视着她的脸庞,灯光下她面色苍白,神情不安。
他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心湿冷,不由得吃了一惊,急急地问道:“怎么了?”
平阳公主轻轻地喘着,又微微摇头,见他着单衣坐于床沿,便轻蹙了眉说道:“你是想要生病吗?”
卫青见她神色稍定,便上得榻来,将锦被拉高,里侧的被角掖好,揽着她斜卧下来,端详她的神色,问道:“怎么忽然醒了?”
平阳公主的心绪稍平,只轻声说道:“适才做了个梦,便惊醒了。”
卫青心里宽慰了些,只是做梦罢了,但看她依然有些恍惚,眉眼间淡淡的忧虑,便又问道:“是什么样的梦?”
“我……记不得了,”她轻轻地摇着头。
卫青凝望着她,沉默了会方说道:“是不是白日之事影响了你?”
他说的白日之事便是今日长子卫伉失侯的事,当公主询问卫伉的时候,他在里面全数听见了。
平阳公主又是摇头,这样的事还不至于让她惊惶不安,但他的话倒提醒了她,她说道:“是你心绪不佳,此事对你很有打击,对吗?”,
卫青沉了片刻,摇头否认说道:“此不算什么,伉儿他们本无功于社稷,当年封侯只是陛下一时兴起,降宏恩于卫氏一脉罢了,现时陛下想要收回也是理所应当,我哪里便会因此事而心绪不好。”
平阳公主原想着或他日去探探皇帝的口风,看看可否挽回一些,未想到他已将此事想得豁达通透,便又说道:“那是因为伉儿所犯的罪过而烦恼吗?”
卫青淡淡地说道:“伉儿自己不争气,做了这样的事,我即生气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