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层层迷雾锁阴云4

上林苑里如往日般安宁幽静，散发出清幽恬淡的草香味，而此时除他们外并无一人。

刘彻下了御辇，相较皇宫里纷乱烦闷的生活，他更喜欢在野外山林中戏耍，尤记得少年时经常跑到此处，当时他的身边围绕着不少年龄仿佛的人，有卫青，还有韩嫣。

韩嫣……

刘彻已交韩嫣这个少年时的玩伴抛诸脑后，很久不曾想起他来了，此时他的，身影又到眼前，油然升起一股惆怅，仿佛是故日之情再难寻觅，也仿佛年华再难回首。

但这是非常遥远的一页了，如今他的儿子也到那个年纪了，他望着这森森的林间春意，默然静立，忽然转身吩咐道：“将朕的弓箭取来。”

时光毕竟过去太久了，刘彻想来，登基为帝王前的那一段岁月，在记忆中真是青春飞扬，可以跃然马上纵横驰骋，也可以自由穿梭于森森密林之中，不必顾忌太多的名利得失，朝野争斗，还有笼罩着宫廷的重重迷雾。

那时候有温顺美貌的韩嫣，有英武然而谨慎卫青，有时常进宫宽慰自己的美丽高贵的姐姐，还有避之不去但如今早已逝去的表姐阿娇。

有内侍躬身将他的弓箭呈上来，刘彻便伸手接过，漫不经心地弹了下弓弦，那弦临空发出轻响，他又取了一支箭慢慢地搭于弓上，倏地转身，向林子的另一侧瞄准，那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广袤树林……

一声划空的响声呼啸掠过，那枚射出去的长箭稳稳地刺进一棵树的枝干中，一名年轻的内侍急急地跑过去看，见那箭入得极深，几乎要从另一头穿透，远远地大声喊道：“陛下射中了！陛下好箭法！”

刘彻便便大笑起来，面上乌云消散，快步走了过去，果见那箭射得极准，不偏不倚，正中树干，且入木颇深，他瞧了一会，便爽快地笑说道：“你们觉得朕这箭法与骠骑将军比如何呀？”

那些内侍听得皇帝如此说，便殷勤地答道：“骠骑将军虽厉害，是日日在军中训练的，哪里比得上陛下这随手一箭呢！”

“好！说得好！有赏！”刘彻大笑说道，将手中弓箭随手掷给了内侍，只说道，“看来改日朕要再邀骠骑将军前来狩猎，与他一较高下！”又朗声大笑几声，率先向外行去。

……

转眼已到了元狩六年秋，又是刘彻喜欢的狩猎的时节了，但刘彻已没有机会与霍去病在上林苑中一较高下了。

在这一年的九月，骠骑将军霍去病突然因病去世。

这个消息如此突然，又令朝野上下大大震动，霍去病如此年轻，只二十几岁，尚未婚娶，身为皇亲，深受皇帝宠信，他的身体也从未听说染有什么病痛，每日生龙活虎、精神焕发，怎会忽然病逝了呢？

一片乱纷纷的猜测与议论声中，刘彻陷入极大的悲痛，他下旨举国哀悼，全民凭吊，以祭典这位英年早逝的将军。亲自给他定了谥号，取武与广地两层意思，为景桓侯。

刘彻给霍去病举行盛大的葬礼，葬礼规格逾越他生前享有的地位与权势，但刘彻对此并不在意，他是皇帝，想要喜爱谁便是谁，想要给予什么恩赐嘉奖自是随他。

刘彻调发属国的铁甲军，列队长长地排着队伍，一路从长安行至茂陵，传旨下去，要他们亲自给骠骑将军霍去病修建陵墓。

那陵墓修了足有几月，刘彻颁下旨意，务求修得整齐隆重、雄伟庞大。

陵墓峻工，刘彻亲来查看验收，那陵墓整体形状似祁连山，高高的雄伟的模样，直直耸立着……

刘彻静默地绕着这陵墓走了几趟，立于墓碑之下，仰头凝望这镌刻在墓碑上的碑体，那是优美端凝的字迹，却正记录着骠骑将军最为喜爱的一句话语：匈奴未灭，何以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