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啊，他身体没什么大碍，已经出院了”

“走了？”

“啊，好，麻烦了……

白落衡倚着半圆形的护士站台，手指下意识揪着衣服，抱紧了怀里白色的保温盒，里面装着他特意给叶辞熬的鲫鱼汤。

突然，后方几名护士推着一位濒危的病人急匆匆的从他身旁跑过，白落衡一下子没站稳，被旁边的小护士撞到在地，手里的保温盒摔在地上，不锈钢的材质跟地面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奶白的汤洒了满地，被炖的软烂入味的鱼头也滚了出来，在升腾的模糊不清的热气中显得滑稽又可笑，护士扭头喊了声抱歉，冲进了急诊室

白落衡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他茫然的抬头看着周围，奔跑的护士，举着双手等消毒的医生，跪在地上哭泣的家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很忙，他也有事情的，他要去找叶辞，眼底有些酸，还有点疼，有点苦。

白落衡爬起来，在衣服兜里摸了半天才找到一包餐巾纸，他跪趴在地上用纸慢慢的擦，汤渗进纸里，沾到白落衡手上。

“阿辞，你要去哪?……”

“别管我”

叶辞抬眸冷冷的瞥了林阳一眼，漆黑的眸平静冰冷，没有温度，，没有情感，像南极漫天飞雪中的海洋，结了厚厚的冰，冰下是漆黑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冰上是无止尽的呼啸的风，风力夹着尖刀利刃，所经之处满目疮痍，伤痕累累

叶辞绕过林阳往宿舍外走，苍白的脸色透着疲惫，手里的笔记本电脑是他唯一值钱的东西，是他唯一一个能与这个城市相匹配的东西，他用力攥紧电脑包的提手，深呼出来的气都带着颤抖

“阿辞，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是……”

林阳拽着叶辞的胳膊，把他往宿舍里拉，双手箍着他的两臂，眼眶发红。

“阿辞，跟我回家吧，好吗…”

林阳顿了顿，再开口时尾音都打了颤

“跟我回家，我妈妈很喜欢你，你知道的，她们是朋友，你，你来我家，做我哥哥好不好……”

林阳死死的抓着叶辞的胳膊，指甲深深的没在衣服里，嵌进血肉里。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放他离开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看到叶辞买了酒藏在柜子里，可是现在它不见了

叶辞不会借酒浇愁，因为他没钱买酒，他没钱，他不能向其他人一样，拉上几个哥们喝一顿，醉一场，睡一觉

他只有自己忍者，受着，把所有的苦混着泪水鲜血和碎掉的牙齿一起咽到肚子里，他甚至不能放肆的哭一场，因为没有人在乎，更没有人会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这种叶辞幻想过无数次的美好温存甚至在梦里都不曾出现过。

所以那瓶酒出现又消失的原因在心底呼之欲出，林阳却始终不愿面对

叶辞转头深深的看了林阳一眼，可是平静冰冷的湖面依旧没有波澜，只有一团死气弥漫，没有尽头不存彼岸

他狠狠的甩开林阳，抿着嘴角拉开门的一瞬间却愣住了，白落衡红着眼睛站在那儿，脸上将干未干的泪痕一条压一条

刹那间，林阳清楚的感觉到叶辞的猛地绷紧，连同手脚呼吸都变得慌乱无助，他避着白落衡迈进来的脚后退，后背触到桌沿同时眼角的泪掉落

林阳站在原地静默，刚刚过激的情绪让他眼前发黑，他撑着椅背稳住身形，迟来的心悸和疲惫打击他险些站不住

两人间的宿舍里挤三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只是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安静的能听到窗外轻缓的风声，南京的天入了秋就总是阴沉沉湿漉漉的，宿舍里就总是弥漫着潮湿又黏糊的感觉

“…阿辞，

你饿不饿啊，我本来给你带了鱼汤的，可是我不小心打翻了……”

白落衡拉着叶辞的收放在嘴边哈气，有些急躁的把叶辞往屋里推

“你手怎么这么凉，你快坐下，我给你倒点热水喝吧”

白落衡吧叶辞按在凳子上，熟练的拿着叶辞桌子上的保温壶给他倒水，可是壶很轻，手边没有杯子，壶里也没有水。白落衡有些无措，只能紧紧的握着叶辞的收不放开

自从那天在学校门口看见那几个大汉开始，白落衡心里就一直有隐隐的不安，他报了警，也把叶辞送到了医院，叶辞没什么事，没受到什么伤害，可是他心里的不安没有消散半分，反而随着叶辞醒后反常的态度愈演愈烈，他只能想办法粘着叶辞，哄着他，他害怕自己一疏忽，叶辞就不见了

“…我没事，你放开……”

“我不”

冰冷沙哑的声音吓了白落衡一跳，他不肯听话，依旧死死的抓着叶辞的手，然后蹲在地上变本加厉的抱住叶辞的胳膊

林阳看了他们一眼，明白自己的多余，反正白落衡在这叶辞是不敢做哪些出个的事情的，他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拿着钥匙出了门

“阿辞，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白落衡抱着叶辞的胳膊，头靠在他的侧肩轻轻的蹭，以往，这种明显的撒娇动作叶辞从来都受不住，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吧白落衡抱在怀里爱抚，可是现在叶辞却没有任何反应

白落衡有些委屈，虽然他心里有猜测，隐隐的能想到跟那些要债的脱不了干系，可是他想不通叶辞为什么对他这样，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他们还一起过了小假期，一起享受了美好的二人世界，突然的转变让他来不及反应。

“阿辞，你理理我好不好……”

听到白落衡明显颤抖哽咽的声音，叶辞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心口被重击，疼的他险些忘了呼吸

叶辞牙关紧咬，白落衡看不到的右手攥紧，用力到关节泛白，指尖深深的刺进掌心，几乎是一瞬间就见了血。他真

他真的好想像之前一样把衡衡抱在怀里亲吻，用鼻尖轻轻蹭他的脸颊柔声的哄着，实在不行把人揽在怀里亲一顿就什么都好了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心爱的宝贝在他面前委屈哽咽，看着他蓄满泪的眼眶，看着他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断了吧，就这样吧

他太脏了，他身上的肮脏污垢连自己都恶心

“衡衡……”

叶辞强忍者眼底涌动的酸涩，后槽牙相抵，用力到整个下颚都在发酸发痛，这是今天晚上叶辞开口跟白落衡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很轻，轻到白落衡以为是他听错了，他侧了身，抬头去看叶辞的眼睛，然后他在叶辞冰冷的眸中，听见他说

“白落衡，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