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放学时，乔二强和姜晚月手牵着手走到了校门口。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宋清远和乔一成并肩而来。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还没等姜晚月想明白他俩怎么认识的，就听到乔二强的呼喊声：
“哥！”
姜晚月也连忙跟着喊了声，“清远哥哥！”
乔一成和宋清远同时回头。
宋清远朝他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跑过来一把抱起来姜晚月。
“小晚月在学校没被欺负吧？”
姜晚月:……这么想看我被欺负？
乔一成不紧不慢跟了过来，看了眼弟弟，“走吧。”
乔二强撇撇嘴：“哥！你看看人家哥哥。”
（你不觉得差距有点大吗？）
“你要是小女孩的话，我也抱你。”乔一成语气波澜不惊。
乔二强挠挠脑袋，那还是算了吧。
“拜拜，我的同桌。”宋清远冲乔一成挥挥手，“明天见。”
“好，明天见。”乔一成带着回头也挥了一下手。
一旁的乔二强看着哥哥带着笑意的侧颜，心想: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大哥都会笑了？
而另一边的姜晚月则拉着宋清远的衣角：“清远哥哥，你和一成哥哥是同桌呀？好巧，我和二强也是同桌哦。”
“刚刚那个小男孩就是二强吗？”宋清远牵着小姑娘漫不经心地开口，“他看上去好像咱们之前小区里那只灰溜溜的小土狗呀。”宋清远勾起嘴角。
“二强不是小土狗，他是我的好朋友！清远哥哥你的比喻太过分了。”姜晚月瞪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了。
宋清远好说歹说又是道歉又是答应带她出去玩才哄好小姑娘，又听得小姑娘开口，“那你觉得一成哥哥是什么呀？”
“他呀，大概，是一只找不到归属却又渴望温暖的流浪猫吧。”宋清远沉吟道。
姜晚月没再说话，思绪
月光下，少年牵着小姑娘，一高一矮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超过了一生的距离，是一步永远迈不完的路，看似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人们所能看到的风景永远是有限的。
外在的眼睛看见现象，内在的眼睛看到本质。
许多时候，内在的眼睛却是闭着的。于是，我们看见利益，却看不见真理，看见万物，却看不见美，看见世界，却看不见上帝，我们的日子是满的， 生命却是空的，头脑是满的，心却是空的。
这才化为了生活中的苟且与无奈，最后麻木妥协。
而他们在沿途遇到的一切，也是他们的必然命运，倘若删除他们一生中的任何一个瞬间，他们都不能成为今天的自己。
所以，唯有一直向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再将目光流连在那段灰暗而画地为牢的日子里，那里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他们将继续前行，哪怕时光不曾留下眷顾的痕迹。
又是一个明媚至极的日子。
阳光痛痛快快地落下来，为所爱的一切镀上金边。
可是越灿烂的阳光，意味着越深邃的阴影。
乔二强今天收到了生命中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姜晚月送的一件港式衬衫。
那是乔二强梦寐以求的衣服。
他穿惯了父亲旧T恤改成的衣服，直到那天，他在放学之后回家时沿路的成衣店门口的橱窗里，看到了那件衣服。
不是爱慕虚荣，也不是非它不可，只是仿佛看到了光一样的感觉，让人有了为之奋斗而努力的愿望。
就像看到糖罐中的糖果，光是看着就心生欢喜，却更想将那颗糖放入口中融化品尝。
乔二强第一次鼓起勇气，顶着成衣店老板鄙夷不屑的目光，鼓起勇气问道：“这件衣服多少钱？”
十二块钱。
他不敢告诉大哥，只是偷偷地攒钱，将早饭钱与路费省下来，小心翼翼地藏在枕头的夹层里。每晚睡觉前将手垫在枕头下面，用头枕着，都能感受到香甜，获得一个香甜的美梦。
直到他的肚子在课上偷偷地响，他秘密才被姜晚月知晓。
他能攒的钱实在是太少了，不知还要攒多久才能如愿以偿，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又怎么能不吃饭。姜晚月便想了个办法，在乔二强生日那天将他心心念念的港衫送给他。
乔二强开心极了，在第一节下课后穿上了那件衣服。他的脸上笑出两个酒窝，脸蛋红彤彤的，这下再也不像小土狗了，倒是像哪家走丢的小公子。
姜晚月看着他也笑了。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暗，光越明亮，影子就越深，总会有东西在影子里潜滋暗长，那种情绪名叫嫉妒与加害。
似乎在某个角落里，有风吹来的消息。
“他怎么会买得起这样的衣服。”
“他凭什么穿的比我更好？”
“怕不是偷了家里的钱买的吧。”
可是他们没有证据，恶意是见不得光的，永远都上不了台面，只能在那个角落里发霉腐烂。
“那就让假的成为真的。”
“没有也可以无中生有。”
“不如……”
风传来了叹息与悲鸣，让言语飘散在风中逝去。
赵老师最近有些焦头烂额。
因为最近有些同学反映他们的钱财丢了。一个丢了家里人给的零花钱，一个丢了学费，一个丢了伙食费。三个孩子家里都是比较殷实的背景，但也不会平白无故丢了财务。
陆陆续续三个孩子都这样，不会这么巧合，赵老师怀疑可能是有人偷窃。
早晨第一节语文课，赵老师在上课前严肃地拍了拍桌子，“最近班上有好几位同学失窃，应该是班上的同学所为，我希望我的班级不会出现那种品行不端的学生，所以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在放学之前找我承认错误，并且向失窃同学道歉，归还赔偿损失，老师就不会公开这件事。请那位同学想好了。”
乔二强漫不经心地听着，却没有注意到李老师怀疑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似乎下课后班里也有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风言风语从来不会缺席。乔二强就算再迟钝，也不可能迟钝到，不去注意同学明里暗里的偷瞟。
我……有做错什么吗？
为什么他们都在指指点点呢。
乔二强仔细思考了一下，并没有得出答案。不过他也无心在此纠结，因为这周五就是家长会了。
二强将港衫脱下放进书包，他不敢给乔祖望看到，也怕解释不清。回到家里，他慢吞吞地走到乔祖望面前，“爸，我们明天家长会……”
“没时间，不去不去。”乔祖望懒得听，“找你妈去。”
而乔妈妈要照顾七七和三丽四美，根本脱不开身。于是乔二强只能去找乔一成。
“哥，我跟你商量个事呗。”乔二强眼巴巴地看着乔一成。
“什么事又有求于我了？”乔一成一眼就看出来这小子的心思。
“就是……就是明天周五了，下午有个家长会。”乔二强拉着哥哥的袖子，“哥，你能不能去参加呀？”
“家长会？”乔一成敲了敲二强的脑袋，“去是可以去，但是我不想去你的家长会上丢脸。”
乔一成其实没想为难他，他只是希望自己弟弟可以争气一点，于是想了想说道：“只要你答应不给我丢脸，我就去。”
乔二强哪里不知道自己哥哥嘴硬心软，嬉笑着说：“好的哥哥！我最近成绩进步了的！”
第二天如约到来。
乔二强又怎会知道自己面临的不是老师的夸奖，而是一场污蔑。
因为高年级放学迟的缘故，乔一成悄悄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赵老师已经讲了许久。
家长也是按学生座位做的，所以乔一成旁边坐着蒋青梧。
“阿姨好。”
蒋青梧笑着点点头，“一成啊，最近你妈妈还好吧。”
乔一成低声和蒋青梧聊了两句，便认真听赵老师讲话了。
孩子们站在家长的旁边，一个个低着头听老师说话，还有几个大胆点孩子正在东张西望。
赵老师拍了拍桌子。“各位家长，我不得不说一件事情，确实也是我的失职。最近几天接连有同学失窃，而偷窃的人就是班里家境不太好的同学。人穷没有关系，但是要有志气、有品德，这样也没有人会瞧不起你。但是人不能为了虚荣去偷，去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换来一些物质的虚荣。”
赵老师顿了顿，咳嗽了几声，“我本来也不想在全班以及家长面前点名那个孩子，但是我给过他坦白的机会，可他依然不知悔改。”
赵老师用锋利的目光扫过班级每一位同学，最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乔二强身上。
“乔二强同学，希望你能给那三位失窃的同学道歉，并且向大家保证不会有下次。”
乔二强惊愕地抬起头来。
周围的一切人似乎都变成了魑魅魍魉，他们张牙舞爪地将他团团围住，声讨着他的罪恶。
“原来是他啊……怪不得……”
“乔祖望生的儿子，能干净到哪去……”
“穷人嘛，就会手脚不干净……”
“怎么会有人干这种事啊……”
“我真是看错他了……没想到……”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难道追求美好，追求自己所爱是错的吗？难道他什么都没有做过，却因为家庭条件被人理所应当地怀疑，就是正确的吗？
世间所有的黑白是非与公正，在一张张口诛笔伐的嘴中，就可以随意歪曲传播吗？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人言可畏。
“请问李老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我们家二强做的？”乔一成站起来手握成拳按在桌子上。
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弟弟，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他的弟弟虽然顽皮了些，但绝对不是作奸犯科之人。
“虽然很伤人，以你们家的条件是买不起乔二强身上那件港衫的。但是最近刚好有同学丢了钱，乔二强就有了昂贵的新衣服，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赵老师看着面前的少年和他的弟弟，“乔二强，你还不承认吗？”
“什么港衫？”乔一成看着乔二强。
“不会你这个做哥哥的，连弟弟买了新衣服都不知道吧？那他可真是欺上瞒下。”赵老师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水，“不信的话，你可以翻一下他的书包与抽屉，就能找到。”
乔一成微微颤抖地翻开了二强的书包，掏出了那件港衫。精良的质感与做工展现在众人面前。
“你……”乔一成不可置信地看着弟弟。
“你的弟弟每天在第一节下课后就会换上衣服，放学又偷偷脱掉，看来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
周围的声音似乎更大了。那些议论、那些怀疑、那些指责……
“乔二强没有偷别人的钱。”
四周静了下来。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