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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低头攥紧着绸布白裙的一角，觉得万分聊赖。窘迫的莱奇正朝我使眼色，我便沿着楼梯下去；沿着修葺中的花坛向前，露出一片开阔的土地，残雪刚刚化尽，偶尔有几丛灌木上簌簌落下些顶部枝丫上的露水，宛如树木解开了领口。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原来没有的味道，这种味道很奇怪，像是春天特有的，在凛冽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明显，像清冽的溪水流淌，使得地面更加墨绿黝黑。

后院的几丛白玫瑰已经开了。深绿的花萼和花托上挂着些许晶莹的水珠，层叠泛淡黄的花瓣柔嫩地显示着细丝状透明的纹理，安静地向外翻卷，在潮湿寒冷的风中微微颤动，像蝴蝶薄薄的翅膀。一切显得如此脆弱可爱。

我握住一朵完全绽开的玫瑰，手心稍一使劲，心形的花瓣便伴着一种清脆的声音纷纷落下，有些落在我因兴奋而颤抖的掌心里，然而大部分旋落在地上，墨白交间，美得像一缕轻烟。

很多时候，我痴迷于这样的感觉。我不介意别人喊我“怪胎”、说我“冷酷”或是诸如此类；在我幼小的心灵深处，甚而以为这是一件妙事；无论如何，在我手上那朵凋谢的玫瑰在结局上是与众不同的；这也算是我改变宿命的小小胜利。多年后，我依然能足够清醒地意识到，把自己拴在世界上的，仅剩下几根状如花丝的细线。如果说，我还在尽力维持它们，那完全出于在黑暗中找不到上帝的恐惧。

我张开手，坠落在地面的白色花瓣缓缓浮动，在雾气中飘飞如蝴蝶。它们一片片旋转着飞回我的掌心，重新聚成饱满的嫩绿花蕾。

我不喜欢白玫瑰，一点也不，正如我厌恶自己身上洗得发黄的白裙子。我感到内心深处一种强烈而隐秘的渴望，我不能够也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过分的懦弱向来是我的盔甲，尽管在他人眼里看来，它永远是独立和倨傲。

花蕊中忙碌的蚜虫来来去去，纤弱细小的身体时隐时现，像沉浮的小舟。周遭传来病痛中的呻吟、孩童的嬉戏吵闹和时起时歇的鸟鸣，一切声音都在寂静中被放大了千百倍，我让花瓣化作群鸟衔起挣扎的蚜虫，蚜虫残缺不全的肢体随着飞鸟的消失，以近乎花瓣般的优美飘落在地面上。

“怪胎！”我感到一阵恍惚，这种感觉如此之熟悉，一如我与父亲被赶出布莱克家族的府邸时耳畔尖呼的“狗杂种”。同时黏糊糊的泥巴狠狠砸在我的背上和头上，几块泥土凉丝丝地沿着脖子灌入衣服，我浑身的皮肤紧缩，伴随着一阵出于恶心的颤抖。

我站起身，一阵眩晕甚，天旋地转。我重重跌坐在地上，头发被从发尾扯住，几个拳头落在我的脖颈和脸颊上，碰撞出沉重的闷响。一个黑瘦的男孩穿着关节磨破了的灰色制服，居高临上地咧着嘴，露出一口营养不良的黄色牙齿朝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