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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意味着什么？是苏醒过来的良心，怜悯，还有悔恨，或许是不安，幻想和真实搅动着我混乱稚嫩的头脑。

十岁的萨达娜并未细想便将一切抛诸脑后；然而一切的一切，都等待着未来的萨达娜去偿还。

父亲已经站在门口，他笨手笨脚地帮着马车夫将行李搬上车。终于将沉睡中的女人塞进车中的时候，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快上来，萨达娜，”他叫着我的名字，上扬的尾音被刻意地压低，以防被看出他的轻松及激动。

伍尔氏疗养院在伦敦一个僻静的街巷。生锈的铁栅栏之后是灰色的墙垣，狭小的门旁堆积着旧物和废弃垃圾。以莱奇的财力，是显然担负不起更好的疗养院的----

“来了，来了。”高壮的女人穿着浆过的衬衣和长裙，迈着不稳当的碎步，看起来如同僵硬廉价的木偶。红润的面色和层叠的下巴与她身后的建筑格格不入，唇间接连不断吐出的酒味使真相昭然若揭。

她的袖子卷起到胳膊肘处，敞着扣子。果冻似的滚圆的前胸和肚子紧紧裹在连衣裙下面，眼皮微肿的两只猪眼只睁开了一条缝。她毫不掩饰地拿它们打量着莱奇，在看到他身上并不昂贵的衣袍后，她扬起一边的眉毛，抽搐了一下嘴角，低低哼了一声，活像中了风。

她卖弄地翘起小指头掀开衣服下摆的一角，穿着时髦高帮皮鞋的两只脚踱着碎步，以喝了酒的沙哑嗓子说：“哎哎，请和我来。”

马车夫和莱奇抬着昏睡的女人踩着窄窄的楼梯上楼，昏暗的窗户只透了些黯淡的光，沿着肮脏剥蚀的墙壁逐级向上，不真切的呻吟和叫嚷穿过墙壁嗡嗡作响，阴冷的走廊深处一片模糊，只有挂壁的蜡烛闪闪烁烁。

他们把昏睡中喃喃自语的女人放在铺好了灰色被褥的木板床上；灰色的床单已经发黑了，斑斑驳驳净是些棕黄色的圆形痕迹。窗前挡着一堵墙，阳光照不进来，因此总散发出一股洇湿的霉味。

“暂且这样吧。”莱奇叹了口气，此时他显出一副舍不得的模样，迅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手绢，在眼睛和鼻子底下轻轻抹了几次。

我抬起头看着科尔夫人，发现她的多层下巴在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停地抖动着“啊，您看，现在经济不大景气，所以………”

莱奇的脸忽然涨红了。他梗着脖子粗声说：“不不…我们讲好价格的…您知道，我一贯很讲信用。”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样子：闪烁不定，畏畏缩缩。破旧的衣衫前襟缝补了几次，背佝偻着，后帮开裂的皮鞋懦弱地靠紧，活像一只瘦削的鹳鸟。

他背对着我，这样的瘦削的背影忽然令我觉得有些可笑。莱奇·布莱克，一个被族谱除名的男人；布莱克家族早已将我们遗忘。我几乎恶毒地揣度着当年他与那个麻瓜女人的结合，嘲笑地看着他通红的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