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之后我让锦书把云中叫来。

云中跟着锦书学做事，不过才学了一天当然学不出什么。她要学的东西有很多，一个合格的女官必须帮主子处理一切没必要让主子自行处理的事。

云中跪下行礼，锦书在我耳畔低语几句，随即福了福身，把一个木匣放在桌上。

云中是个可栽培的人。

“起来说话。”云中乖巧地站起来答道：“是。”

我皱了皱眉：“离我近点，过来站桌子旁边。”

云中做事不行倒学了一套迂腐的破规矩：“君贵妃，奴婢低贱，于礼不合。”

我无语，解释道：“不是。你离我太远了，我听不见你说话。”

云中犹豫了一下，顺从地走到我身边。

我翻开盒子的盖，盖子撞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里面闪着光的银子露出来。“你家是农户，除了父母，还有个身体不好的哥哥。近几年收成不好，为了让父母哥哥不饿死，你自愿进宫。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可怜人呐。”

云中乐呵呵地抬头：“奴婢家中不幸，但好在进了宫能吃饱穿暖，不仅解了家人的难，自己也不受委屈，遇到了应答应这么好的主子，还能在二十岁时出宫和家人团聚，奴婢没有怨言。”

我托着腮帮子看她乐颠颠的样子觉得很好笑。“这里是五百两银子，本宫会给你家人送去。你要明白，能随手拿出五百两银子的主子，也不会介意拿出五千两银子。后宫之中除我之外，也没有几个。但你应该意识到，跟了个卑贱的主子，不仅讨不着好，连命都保不住。”

五百两。云中茫然地看向那个盒子。这足够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果能拿这些钱做点小本生意，家里的生活就更好了。但是、但是……

“奴婢愚钝，不明白君贵妃的意思……”

我敲了一下桌子：“锦书，再拿五百两银子。既然你听不懂，本宫就说的清楚一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跟的主子好，做奴才的才能扬眉吐气。”

锦书拿来银子，站在了云中旁边。

云中跪下给我磕了个头，语气惊惶：“奴婢不敢。人各有命，应答应是奴婢的主子，即使应答应福薄不得圣眷，奴婢也该尽心尽力伺候……奴婢绝不能做出有愧于应答应的事，请君贵妃恕罪……”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要哭出来。我喝了口茶，许久没有说话。“

云中闭了闭眼，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抬起头：“君贵妃，应答应对奴婢有恩，还请您……”她对上我的眼睛，突然愣住了。

我拔下一根金簪丢在她面前的地上。她心领神会般捡起簪子深吸了一口气：“君贵妃赐死，奴婢不敢有怨。”

她说罢就握着簪子朝颈间刺去。锦书早在她捡起簪子前就有所防备，一把拦下了她。

锦书笑着朝她眨眼：“这是娘娘给你的赏赐，还不快谢恩。”

我摸了摸少了一根簪子的发髻：“那根簪子你喜欢就戴着玩，不喜欢当了也行。一千两银子我也会给你家里送去。“

云中无措地绞着手指：“奴婢…不能背叛应答应……”

我看了一眼锦书，锦书迅速会意把云中拉起来带到我手边。“应福遥是你的主子，主子好，奴才才能扬眉吐气。宫中人心各异，即使我有心护着，也难做到面面俱到。过一段时间我就把你送回去，再把应福遥迁来长生殿。你要和锦书学着把长生殿上上下下看好了，有什么异动尽管来回我。想挡应福遥路的，我会让她变成流水。”

我摸了把云中的头：“我喜欢你，别让我失望。”

云中的表情从无措到惊讶再到欣喜，她又朝我磕了个头：“是奴婢小人之心！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奴婢以后一定忠心服侍应答应和您！”

我摆手：“你忠心应福遥就行了。让锦书带你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好好的小孩哭的跟只花猫一样……”

锦书过一会就回来了，手里端着我的午饭。我本来想像往常一样形式化地绝食一下，但闻了闻觉得不对。

“快放下让我康康！”我跳起来揭开食盒，兴奋地扫了一眼里面的菜。

是红烧肉！好耶！应福遥还做了两个素菜跟红烧肉摆一起，但是这重要吗？！

我欢天喜地盛饭，被肉味熏的有点眩晕。锦书不乐意地咂嘴，把我原本应该吃的加一起捞不出一勺油的午饭摆了出来。

我嫌弃的摆手：“拿下去拿下去，大中午的做这些你想膈应谁？”锦书朝我龇牙，刚想收拾下去，外面当值的小宫女就一脸喜色地冲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我大惊失色：“快放下快放下！”

君竹一脸好奇地走进来看我的红烧肉，啧啧称奇：“这都是你一个人吃的？好家伙，一顿吃的比别的妃子一天都多——”

我拿另一双筷子撇他，他躲开了。边躲边惊叹：“又懒又能吃，你多少保持一下体型吧？外面都传你专宠呢，你要是吃的比我还宽别人该怀疑我有什么特殊癖好了——”

……贱死了。

我瞪他，他装没看见，还在饭盆边上绕来绕去，偷偷对饭勺伸手。我夺过饭勺微笑道：“这是我妹妹给我做的，你有吗？”

君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地凑到我跟前贴着我，用淡然的语气说：“我没有。”

我一愣，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饭勺给自己盛了饭，得意洋洋地宣布：“现在有了。”

“你去吃你的丧葬套餐吧狗东西，这种油腻的菜不怕伤着你花为肌肤雪作肠肚的身体吗？”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两个可是结拜过的！！”

我想扇他，但是我打不过他。于是我把一大碗红烧肉都扒进了自己碗里，只给他留了可怜的几块。其实连那几块都不应该留，但是我碗里放不下了。

君竹尝了一块，眼里顿时迸发出奇异的光。吃完那几块红烧肉，他还夹了两筷子其他的菜，从表情上可以看出那两个菜他也很满意，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红烧肉。

但是红烧肉都在我碗里。

我笑嘻嘻地翘起兰花指，优雅地夹着一块红烧肉晃来晃去然后放进嘴里陶醉地咀嚼，再缓缓发出一声赞叹：“真香。”

君竹面不改色地从我碗里夹走一块，并给出高度评价：“嗯，真香。”

我很生气，我指着君竹说你给我滚出去。他说不，他明天就和应福遥搬来长生殿，以后我们三个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我不能把他撵出去，也不能扇他。我只能尽量吃的快一点来保证我吃到的肉比他多。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发生肢体冲突，如果菜被打翻了谁都吃不着。

三样菜在我俩的抢饭活动中被扫了个干净。

我抢累了，打算坐地上歇一会。君竹吃饱了，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我突然想起来君竹来这肯定不是特意来蹭饭的，怎么也应该有点正事要说，于是我问他：“你来干啥？”

君竹深情款款：“想你了。”

我把他蹬得远了点：“滚。”

君竹在地上坐直了正色道：“还是北境的事。你爹，也就是我的好兄弟传来消息说让我加强边防。”

锦书面不改色地送来一盘苹果，我和君竹用木签扎着边吃边说。

我皱眉：“怎么又是他说？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说。北境的主将是死人吗？”

君竹点头：“你也感觉到不对了吧。我现在怀疑北境那边的主将有点问题，不然轮不到你爹来传信，而且你爹信里没提到任何有实际作用的建设性请求，所以我觉得你爹那边也被人盯着，他用这种方式暗示我那边出事了。”

我摆手：“不不不，他既然能在主将眼皮子底下给你传信，那就说明主将还没察觉到自己暴露了。所以你打算怎么让他意识到你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君竹：“我的想法是让谢将军带一部分亲信去北境，明面上加强守卫，私底下我让他盯着北境的事。如果你爹确实被盯着，谢老将军一去，他就有机会跟我联络了。”

我：“谢将军今年都快五十了……让谢玉倾长兄去就完全可以。”

君竹：“这样也行，我初步估计那边最差的情况可能是勾结北境谋逆，如果打草惊蛇的话对方狗急跳墙造成的损失太大。”

我：“我爹给你发的那封信一定也是经主将看过的。商队遭劫边境请求加强守备有什么问题。他要是那么惊弓之鸟还成什么大事。”

我和君竹争夺最后一块苹果时，锦书进来通报，说苏贵人来了。

君竹好奇地问：“你这种臭脾气也有人来看你？”

我也无法理解：“早上罚跪她来着，来找我吵架的吧。请苏贵人进来。”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