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月夜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阑干岸，已经有晓风残月崭露头角。

秋风肃杀，红叶飘零，叶尖残留着暗紫色的血迹揭示了难以言说的秘辛。

再度醒来，已是许多年后的人界。

别说是人界了，就是上神界也在那场浩劫后改变了不少。

毫不夸张地说，上神界在三界浩劫之后进行了洗牌，就连先神尊凌云也失去了踪迹。

芩州。

似是不受外界叨扰的地界。

数百年后，早已换了人间。

他们的再一次相遇，便从这芩州开始了。

追月佳节，星火摧残，芩州十里长街热闹非凡。

城外，一艘不知名的小船正缓缓驶进。

细长碧色的竹竿在老船夫熟练的操作下，在水面上下有规律地运作着。

竹竿轻轻划过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耳畔听得见清澈湖水划过竹竿的声音，宛若悦耳动听的轻灵乐章。

“客官，船即将靠岸，请带好您的物什。”船夫有些汗颜，额头上甚至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没有得到回答的他下意识地微微回过头望向许久未发出动静的船舱。

船舱内明明有人，却什么话也不肯说。

老船夫知道，自己还是少说话为好。索性在作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便自觉地噤声了。

真希望这种诡异的气氛能赶快结束。

他发誓，如果再有一次机会，他是断然不会为了那一锭多出来的银子而大着胆子接下这一单的。

那是一位面部缠满绷带而且看起来不善言谈的怪人。

其实老船夫早正在船舱暗处待着奇怪的客人上船前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会想起半个时辰前从对方手里接过来的那一锭银子，竟是冰冷得出奇！

“客官，该下船了。”

随着夜幕降临，湖面也逐渐笼上一层氤氲水汽，平添了几分朦胧美与神秘感。

风声寂寥，岸边的树丛里发出“簌簌”的声响。

可老船夫可不希望什么神秘感。对他而言，仅剩的只有瘆人的寒气。

数百米开外的芩州城内一片热闹景象。

站在水岸边甚至都能够听到那锣鼓作响的声音。

再有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能回家了。

回家去，要快些回家去！

内心深处的声音不断地重复着。

再来看时，老船夫已经是面如土色。

“开船。”

船舱内非人般的沙哑甚至带着一份怪异的声音传出。

像是来自深渊的黑色鬼魅，仅仅是这么一句话，让船夫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客人，已经靠了岸了啊，不能再往前了。这个点了，别的船家也早都收船了，您就行行好，让我和家人团…”

老船夫甚至将竹竿扔在了靠着船身的位置，准备撂挑子不干了。

可事与愿违，船舱内的怪人似乎并不愿意将老船夫给放走，甚至发出了“咯咯”的狞笑。

“团聚？”船舱内的那个人将老船夫未说完的话语给接了下来。“我可是知道，你的一双儿女都与你不和啊。”

“你！”老船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这一幕。

那绷带背后的，竟然是…

“—开船—”

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魔咒，老船夫机械地背过身去，嘴里缓缓地吐出一个“好”字后便再也没了下文。

不久后，那根原本被老船夫抛下的竹竿再一次回到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中。

“…开船。”

走出船舱后的那名怪人嘴角裂开的幅度远远超出常人。

那是一抹鬼魅的瘆人的笑。

夜色渐浓，席卷橙红里夹杂着殷粉的黄昏。

那原本只是顷刻间的事情，令人感到震撼的片段。

可此时那异于常人的存在却让这一切都不一样。

“对，就是这样。”那怪人像是用粗线缝补起来的碎片的脸上依旧挂着一抹令人感到心底发麻的诡秘的笑。“融入暗夜里，成为我们的一份子吧，哈哈….”

“恶事做尽仍恬不知耻地苟活于世间的蝼蚁们…”

近看。

不仅仅是这位怪人的面部，就连手臂，脖子等部位也缠满了渗着污血的绷带，隔着距离似乎都能嗅到腐朽的恶臭味！

怪人缓缓抬起左手，在手心凝练着某种不知名的荧光绿灵力波，正对老翁眉心！

“呵呵。”一阵狞笑过后，他的手也随之变换着形状。

哪儿还看得出手的形状，那分明是无数的细蟒！

老船夫的眼里早就失去了高光，变得暗淡。

在怪人发动灵力冲击的时候，老船夫甚至翻了白眼，嘴角残留着星点唾沫。

“别杀…别杀我。”

“嗯？“那怪人的眼里尽是血丝，眼角近乎决裂“这人界果然污浊，就连能力都被削弱了不少，还是异界自在。”

“异…界？”老船夫意识清醒的片刻间隙间，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不…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我把那一锭银子给你，我都还给你，放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老船夫的肢体早就不受他控制，如若不然，早已呈现跪下求饶的姿态了。

“啧。”那怪人明显得有一丝不耐烦。“唧唧歪歪吵死了，难怪你的一双儿女都容不下你。”

“求求你，别说了，别…”

从老船夫双眸里流露出的是两行真实存在的血泪！

“别说了…是我不好，我对不住他们。你杀了我吧…”

记忆如同泉涌般在老船夫的脑海里一幕幕上演，走马观花般，他看到了自己一生的缩影。

为荣华富贵而抛弃结发妻子，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不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身边的那只蛇蝎将自己与结发妻子的一双儿女抹杀。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个悲惨落寞，无人照料的下场。

“我错了，阿君，我知道错了…”

老翁忏悔似的哀求着。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惨死于自己跟前的结发妻子——阿君。

“哦。”那个怪人满是轻蔑一位，语调微微上扬，一只已经不能称之为“手”的东西准备一把扼住老船夫的脖子。“那么，下地狱去忏悔吧，我相信，在黄泉路上你的一双儿女不会寂寞的。”

怪人缠在手臂上的绷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一点一点地朝老船夫逼近。

额头，四肢，脖颈…

老船夫发出痛苦的呻吟，眼看着自己被尸臭味包裹住。

“铮——！”

一道银光从未知名的地方飞也似地朝向一人一魔的方向奔来。

“什么人？”待怪人回过神来时，那些绷带已被斩断，掉落地面的一瞬间，全都伴随着一阵绿光化为乌有。“竟敢坏我好事！！”

怪人恼羞成怒地朝着银剑飞来的方向发出了一道又一道绿色的灵力波动，但无济于事。

手臂处的绷带像是某种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快速生长，将那裸露在空气中的令人作恶的绿色鳞片给遮盖住。

“好、好得很啊…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