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河向】三十七

堂溪月眼眸暗了下来，这点小事何须劳烦到二人一起？

不过虽然想是这么想，但她不希望温客行担心：

堂溪月有阿凝去，他不会有事。

这并非安慰的话语，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温客行没有说过话，但拥着她的手紧了紧。

蓝燕凝的力量他自然也是了解的，她一人足矣抵过晋王手下鹰犬，是以并没有太过担忧。

反倒是堂溪月……温客行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被困在鬼谷的洞窟中，也不知道她究竟被困了多久，更不知道这一次她救周子舒付出了什么代价。

可笑他从前根本不将她的安危当一回事。

他以为，她真的不重要，整个计划中有她那是锦上添花，没有她也碍不了事，最多少了些乐趣罢了。

这二十年来他体内流的不是血，而是恨。

唯有复仇的念头支撑着他从地狱幽冥之中爬出来，终成群鬼之主，万蛊之王……

而遇见她却是意料之外，堂溪月身上仿佛凝聚着一股宁静、圣洁，强大到能洗涤人心、抚平一切烦躁。

一开始的时候，他总是一面从她身上获取这股纯净的力量，同时又有一股冲动想要去玷污这样的圣洁。

他想象着她白衣染血的模样，想象着她被爱恨纠缠的场景，想象着那神仙堕入地狱的冲击……

仿佛这样他便可以对全天下说：你看，这般圣洁的神都会堕入深渊。

这些对于几个月前的他来说都是乐趣。

而此时此刻……他却在动摇……

堂溪月不知他心中所想，有些犹豫的伸手，轻轻拍了下他。

堂溪月那你先松手？

这样说话，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太不方便。

感觉抵着自己肩窝上的脑袋动了动，似乎是在摇头，双臂间的力道更紧了些。

耳边传来沙哑的声线，还带了些委屈。

温客行数月不见，甚是思念…

他没有说谎，这段日子以来，他的确想堂溪月，虽然每每都带着愠怒的情绪，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一直都在想她。

堂溪月看不见他眼底的情绪，分辨不出他语气中的“思念”是否属实，不过大概也是与从前那般随口一说吧。

是真是假她都不在意，她只想好好守着他……

他从她背后撩起一缕发丝，在修长的指节上缠绕了一圈。那双好看的黑眸仿佛漩涡一般深不见底。

堂溪月默了默，本能的觉得他不对劲，想了半天该怎么安抚他的情绪，最后她也学他那般伸手顺着他的发丝，语气温柔、平和无比：

堂溪月我以后跟在你身边，你就不用思念我了。

他低笑一声，嗓音沉沉：

温客行可是……跟着我怕是要入地狱的。

堂溪月我拉你回来。

堂溪月微微退开，坚定回着他，黝黑的瞳孔中满是他的脸庞，认真到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能入得了这双眼。

温客行沉默一阵，良久，终是一笑，似在自嘲：

温客行谈何容易……

见他如此，堂溪月微蹙眉心，又一次坚定道：

堂溪月一定可以，我在。

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眉眼，他并不想承认，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自己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整颗心都被填满的满足。

因为……这本不属于他……

而是属于那个为她种下一片星辰花海的人！

思及此，黑眸更加黯沉下来，连带着声音也阴沉了些：

温客行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他想起来，那个少年他儿时见过，的确是个像阳光一般的存在，望着她的每一道目光都炽热的灼人眼！

为什么？

这个问题难倒了堂溪月，自镇邪洞醒来后，她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找到他，守着他。

至于原因，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悔吧……

温客行你从前可曾…喜欢过“我”？

温客行紧接着又问，原本想用“爱”一字，却发现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他也不知道自己怕听见什么，这才转而用了“喜欢”。

不知为何，堂溪月就是能听出他口中的从前，是指很久很久以前。

在九重天时，她什么都会，唯独不会喜欢。

堂溪月以前我不懂……

堂溪月可我现在会了。

怕他不开心，她连忙又接着道。白玉般的指节握上他的腕，力道不重，但足以表达她的决心。

以前不懂是因为没有办法，而现在她弃了她的道，便不会再像从前那样。

且不论在九重天时如何，在这人间，是温客行将她唤醒，让她重见了忘却已久的“光”。

是他告诉她人间的美好，也是他将她带离镇邪洞，在这里，她只与他一人有牵绊。

堂溪月自是愿意喜欢他，也只会喜欢他的。

她在“否认”之前斟酌了一会儿，怕他因此而感到难过，然而温客行的反应却在她意料之外。

他不但不显半点不悦，反而轻笑将她轻勾了过来，指尖离触上她的脸颊，眼神丝毫不避讳，直直望着她：

温客行既如此，便将从前那人忘了吧，我们重新开始。

这话的巧妙之处在于，若是分开来听，便能将他与那人区分开来，但倘若合起来的话，便只会让人觉得他是想将现在的自己与从前的“自己”区分开来。

呼吸近在咫尺，她能听到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喑哑：

温客行是堂溪月和温客行……

而不是和那个早已不知道死去多久的人。

拇指指腹轻扫过她的眼尾，那双好看的眼睛便下意识的合了起来。

堂溪月好。

他眸色暗了几分，随着这声“好”字音落，同时低头将唇瓣与她相贴。

他的唇温热柔软，气息干净清朗，堂溪月在微微晃神后茫然地眨了眨眼，迷惑中略带一些惊讶。

对方从一开始细致的舔舐轻吮，最后强硬的撬开，胸口处那颗常年平静的心，似乎也有了异样的跳动。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心跳幅度，想偏过头去，却被温客行一手扶住后脑，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扶着她的后背不允许有丝毫退缩。

一时间，她惊奇的发现竟是挣脱不开。

大概是发现了她退缩的意图，他的动作轻柔了许多，逐渐从占有转化为安抚，一点点讨好似的，企图得到她的配合。

随着温客行轻下来的动作，没了之前紧逼的气势，堂溪月多多少少也跟着放松了些紧绷的身子。

她有些茫茫然然地被索吻，甚至不知何时背脊又贴回了床榻，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二人原本整齐的衣襟也被蹭的略显凌乱。

眉头轻轻一动，她伸手推了推温客行，对方似是也察觉到她的不满，这才拉开了一点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