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溪月在不知不觉中“大梦一场”,醒来时发现温客行趴在床沿睡的正沉。
堂溪月不打算扰他,轻手轻脚地坐起身。
然而,几乎是她一动,对方便有所察觉般的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见她醒来眼底划过欣喜之色,骨节分明的手已落在她的腕间。
温客行阿月,你醒了!
堂溪月抬眼盯着温客行下颚已然冒出的些许胡渣看,好半响,才慢吞吞的拂开他的手。
若说她忽然发力还未必能顺利将他拂开,但这般柔和的力道反倒令他没法儿违背她的意思。
堂溪月缓缓抬眸,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亮的惊人,每当他准备优雅的耍个流氓时,对上这么一双眼,便总会生出一丝见鬼的罪恶感……
堂溪月姿容不整。
她的眼底划过一抹嫌弃。
温客行……
堂溪月先去梳洗。
温客行鬼使神差的顺着她的命令起身,瞧瞧她,不明白哪有人睡觉还要睡的姿容整齐?复又瞧瞧自己……虽然近日是憔悴了些……
想到这里便又灰溜溜的跑去整理仪容。
张成岭师叔为什么一大早就跑去沐浴?
张成岭不明所以,一旁的堂溪乾和蓝燕凝则是幸灾乐祸般的勾了勾唇角。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被嫌弃了呗。
堂溪月是什么人?那是曾经九重天上最爱洁之人,从前圣灵宫中的地砖常年发亮,是整个仙界最干净的地方。
那种令人发指的洁癖甚至不允许入圣灵宫之人染上半点尘土,他们俩……深有体会。
本以为万年之后,她愿意在鬼谷住下已经好了许多,没想到骨子里的这种洁癖还是未能全然清除。
蓝燕凝行了,咱俩走一趟,把那痨病鬼捞回来?
堂溪乾哼了一声。
张成岭大哥……
小少年一听见自家师父,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扯了扯堂溪乾的衣袖。
堂溪乾无奈,心里虽还存怒,可他不捞能行吗?在得知堂溪月几乎费尽灵力才救回这条命后,他不保人家长命百岁都觉得亏了!
屋内,堂溪月盘膝而坐,她双眸紧闭,额间竟有淡淡的红印闪烁,那原本圣洁的容颜在这道红印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妖冶。
那被封印多年的心魔,隐隐有着压制不住的趋势……
与怨气不同,一旦心魔再现,除非全数清除,否则她便会彻底沦入魔道。
然而,若能除祛心魔,当年她也不会将自己封于不悲山……
“呵,你这人真有意思,入魔而已,没那么可怕。”
一道万年来不曾再出现过的声音再度响起,它发出一阵嗤笑,近乎蛊惑。
堂溪月听着那声音,不予理会。
“你都愿意与魔做交易,眼下又在挣扎什么?你总归是无法回归神位的。”那声音继续说。
堂溪月不耐的紧了紧眉头:
堂溪月你好烦。
面对她的不耐,那声音不怒反笑:“有时候真看不懂你,放不下神的姿态,却要守着一个半只脚踏入魔道的凡人。你可知自己守的那人在外做了多少“好事”?”
她眉间不由更紧了些,面容逐渐染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
“他杀死吊死鬼,谎称被他偷走了琉璃甲,就是想重演当年容炫惨死青崖山的一场悲剧,将名门正派尽数毁灭,而你,便是他最好的武器,哦不,应当说是被怨气所控的时虞才对。”
那道声音还在继续:“你不是也知道他心中没有你么?他只是想利用你,像这样双手沾满鲜血之人,注定永坠阿鼻地狱,永生永世再不轮回…”
堂溪月住口!
她的心绪微乱,魔气仍在不断滋生蔓延,无孔不入。
堂溪月知道温客行必不会是什么大善人,从前的她尚可以冷眼旁观,日后轮回转世是人是鬼她都不会有任何想法,但如今她无法做到视若无睹。
她当年没能保住他,甚至亲手将他诛灭……
这一次……她定会护他安好,即便入了那阿鼻地狱,她也必定要将他拉回人间!
“堂溪月,你已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月神时虞,你护不住他的。”
“这世上唯有我能帮你,也只有我,才能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护你想护之人。”
堂溪月我让你闭嘴!
腕间“青琅”感受到主人的躁动不安,化出圣洁的白光,顺着经脉流淌至额间那闪烁的魔印。
她硬生生压下那股躁动,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睁眼,面色苍白的几近透明。
随着额间魔印的消退,那道声音也未再响起。
温客行阿月?
温客行站在门外,听见里面的动静想推门进来,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开。
听见熟悉的声音,堂溪月缓了缓情绪,拂袖解开了房门口的结界。
他这才得以入内,然而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堂溪月苍白的脸庞。
温客行你怎么了?
他连忙上前紧握她的手,望着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不由有些担忧。
堂溪月摇头,扯出一丝笑容:
堂溪月我没事。
温客行眸中担忧又深了几分。
记忆中那白衣神女只需轻轻动一动手指,便能轻而易举的救回已无气息的“甄一锅”,他没想到会这样……
更没想到……她当真会为他酒后之言,去那般危险之地取那灵斛草。
这也是从蓝燕凝口中得知的,她说她们在幻境中过了整整十七年。
温客行阿月……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两只眼睛里不少血丝交错。
堂溪月见他这般,如玉般的手轻搭在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还未来得及开口,温客行已经上前轻轻拥住了她,下颌靠在她的肩窝,耳畔响起一句低低的:
温客行对不起……
堂溪月静静坐在床边,屋里的熏香散发着青烟。许久,她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堂溪月周子舒好了吗?
她不懂得安慰人,只能转过话题。
温客行他被晋王的人带走了,不过阿凝和张成峰已前往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