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落梅

　两人又日日黏在一起难舍难分了，但难得的是齐衡没再耍性子，学业十分刻苦，闲了就给莫盈讲她读不进去的史书故事。也是奇怪，写在纸上的她不爱读，从齐衡口中念出来的就听得津津有味，尤其是听到许多舍身报国的大忠大义，更是连连拍桌大呼英雄。

　　郡主虽严厉，却不是完全不讲理的，只要齐衡肯奋进读书，她大多时候不来说教惹人烦。

　　大多时候不来，不代表完全不来，某日莫盈正缠着齐衡讲午睡助眠故事的时候，郡主杀进来了。团扇拍了拍莫盈的脑瓜顶，嗔怪道：“困了去我屋里睡，别在这吵你二哥儿。”

　　莫盈缩着脖子讪笑，也不说应，擎等着齐衡开口：“母亲就让她睡这儿吧，吵不到我的。”

　　“只怕是吵到了你也不嫌。”郡主大有深意地留下这话，仍把人拎走了。已是深秋，莫盈拢着薄夹袄跟郡主走了一路，满腔睡意被凉风吹得星点不剩。她扯着郡主房里的美人图左瞧瞧右看看，挨个夸奖一番。

　　郡主品一口茶问：“这些画里，你觉着你二哥哥看得上哪幅？”

　　郡主这么一问，莫盈立刻明白了这些画像是用来做什么的，手上一顿，将还没彻底打开的卷轴卷了回去，吃味答道：“二哥哥喜欢什么样的我猜不准，但我定猜的准他讨厌什么样的。”

　　莫盈垮下脸作苦大仇深状：“便是我这样一拳能推他退两步的。”

　　群主失笑，边说“你二哥儿是疼你的”，边从案上书下取了一张特地夹着的画像给莫盈看：“你来瞧瞧这个姑娘如何？”

　　莫盈嘴笨，不会说那姑娘美在哪，只会说看着像仙女，是顶漂亮的。她摸着右上小字，念道：“飞燕？”

　　“你不认得，这是荣家嫡女，排行第三，荣家虽算不上世家高贵，但她嫡亲的姐姐现今在宫里做贵妃，也算显赫。”郡主又说：“贵妃近日时常召我入宫，话里话外是替她这个妹妹说亲呢。”

　　“姨母已经应下了？”

　　“还没有，只是荣家正值盛宠，若真开了口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依你之见，我是否该去问问元若，听听他心中所想？”

　　莫盈又瞧了瞧那张画，奇怪的是这回又不觉得好看了，说不让哪怪，越看越不顺眼。她摇摇头，紧张兮兮地回说：“不妥，二哥哥科考在即，不该为此分心，愿意自然是皆大欢喜，若他瞧不上这位荣三姑娘，岂不是平添苦恼？不如等科考完再说吧。”

　　郡主歪头瞧她，似有所思，拾起手边团扇摇摇：“倘若元若真不愿意，我又该怎么回绝贵妃呢？”

　　莫盈微皱起眉，手指摩挲下巴，道：“兵法有云，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如姨母所说，荣家正值盛宠，行事难免虚浮。只要是人，总能寻到错处，若能寻了缝隙大做文章，再坚固的城墙也立不住。就是寻不到错处也没关系，只要设好陷阱，诱敌深入，最后作一出祸水东引即可全身而退。”

　　群主连人带扇子一起僵住，半晌，似笑非笑道：“我只问你如何回绝，你这番话，怎么像要直接将荣家端了干净？”

　　莫盈心头一惊，忙低头道：“是我失言了…”

　　“也是你常在定北侯身边的缘故，耳濡目染，倒不稀奇。不说这个了，坐。”郡主又从书下取了书信来：“这有你父亲捎来的一封信，本是写给公爷的，我思来想去，觉着该让你知道。”

　　信中大概说定北侯早向官家请示辞官一事，但官家迟迟没有回应，如今北境动荡，恐有大战，愿国公爷于朝堂之上帮着提一句，请官家早做安排。

　　莫盈双眉紧锁问道：“官家的意思，是不想放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