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半边身子隐匿在黑暗之中,月光柔和了他冷峻的侧脸,映照出了那双星眸中,落寞的眼神。
楚月泠重重叹了口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实说,在看到这段回忆之前,她一直以为,翌阳君就像史书里记载的那样——清冷自持、镇定自若,是个没有弱点的铁血大元帅,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万事万物,都不足以成为他的牵绊。
好像……他生来就该是铁骨铮铮的天选之人,就该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建立一番丰功伟业,为六界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若非意外被魇怪吞入腹中,若非从这一幕幕回忆里,清晰地看到了他的心路历程,也许……没有人想象到,那样强势的一个英雄,居然曾经有过,如此小心翼翼的暗恋。
原来,抛开所有的光环和赞誉,在内心深处,他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平凡之人——看似刚毅冷漠,实则重情重义。
原来,翌阳君之所以冷心冷面、不近女色,并不像传言所说的那样眼光挑剔,更不是野史猜测的性取向有问题,只因为——他早已心属一人,虽然不可能在一起,却依旧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可是,这样一个人,后来为什么偏偏会……
忆起陌知云的话,楚月泠重重叹了口气,心头五味杂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楚月泠(狐疑)“师哥,你相信翌阳君会间接害死花神殿下吗?”
风琼宇(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历史上没有明确的记载。我们都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先不要妄下断言!”
楚月泠(连连摇头)“说实话,我非常不愿意相信!他明明那么在乎花神殿下,怎么可能……”
交谈的间隙,眼前的光线又变了。
他们依然在陆骁的主帅营帐里,时间却已来到了正午。
陆骁站在桌案边,微微低着头,修长的指节在刚刚摊开的地形图上划过,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才转过头去,嘱咐候在身边的四位军官——
陆骁“清歌和娲皇,已经在紧锣密鼓地制造五大神器,咱们也要选好地形,在陵安城内布置阵法,才能引神器之力,彻底封印魔族……”
他们讨论了各种作战方案,从布置阵法的注意事项,到正面对敌的各种配合……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演,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知不觉,夜幕再度降临。
当第一缕月光洒进帐篷的时候,林封寒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拱手禀报道——
林封寒“大帅,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从军营中挑选了十二个武功高强的士兵,明日便可遣回百花宫。”
陆骁(关切)“你都挑了哪些人?”
陆骁缓缓从桌案中抬起头来,仔细聆听着林封寒的每一句话,谨慎而又认真。
林封寒(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李俊明、霍瑞、王钧阳……对了!还有林琦,他也请命同往,说想回去看看表弟!”
陆骁(干脆)“可以!我昨晚刚跟清歌通过信——她说,洛飞的病情略有起色,只是情绪依旧不稳定。”
几乎没有犹疑,陆骁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陆骁“或许,有一个要好的表兄陪在身边,能让他稍微宽些心。”
神官(犹疑)“大帅,这十二位将士,可都是军中数一数二的降魔高手,只派他们回去镇守百花宫,保卫花神殿下,会不会太……大财小用了?”
陆骁摇了摇头,缓缓挺直了脊背,眉目间尽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陆骁(语气瞬间变得温柔)“正因为他们有能耐,才更应该去保护,最重要的人。”
彼时的陆骁,怎么都不会想到,很多很多年后,他会因为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而悔恨终生。
后来,每次午夜梦回,他都曾无数次逆转时空,回到这一刻,却只能看着悲剧一次次重演,什么都无法改变。
楚月泠“唉……陌姑姑曾经说过,魔族的奸细,就混在这十二个人里!”
看到这里,楚月泠重重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楚月泠“这太荒唐了!他明明想保护花神殿下,却反将心上人推入险境,最终……”
说罢,她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楚月泠“魔族既设计了翌阳君,又杀死了花神殿下,还离间了三个师兄弟的感情,引发神界动乱——好个一石三鸟的计谋!”
风琼宇(严肃)“这样的大案,必定会震动神界!但史书上,却没有任何相关记载,实在蹊跷!”
话音未落,但见狂风骤起,眼前血雾弥漫。
这部分记忆,似乎……是翌阳君极力想逃避的,他们看不到画面,只隐约听到一声轻飘飘的叹息,绝望而又哽咽,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骁“怎么会……这……这不可能……”
接下来,凛冽的风声淹没了一切。
风琼宇“呃——”
蓦然间,尖锐的心痛,从胸腔处蔓延开来,铺天盖地、排山倒海,侵袭着身体的每一处,就连呼吸里,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意。
二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微微弯下了腰,半跪在地,额间浸出了冷汗。
楚月泠(颤声)“怎……怎么……回事?”
“啪——”风声止息的时候,一记清脆的掌掴声,响彻云霄。
陆骁被凤皓打翻在地,左脸上浮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凤皓(怒吼)“你不是答应过,会保护好清歌的吗?!为什么你会把奸细派到她身边?!你的脑瓜还清醒吗?!”
司清玄(破口大骂)“大师兄,我们一直都那么相信你!你怎么能这样害我妹妹呢?!你对得起我们吗?!”
陆骁屈着膝盖,半跪在地上,深深埋下头,双肩一缩一缩地颤抖着,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又重重扇了自己一巴掌,泪水顺着鼻梁悄悄滑落。
陆骁(哽咽)“是啊!我怎么能……怎么能……”
他的脸颊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忽然一口气上不来,猛然咳出一大滩鲜血。
陆骁“噗——”
奇怪的是,作为旁观者的风琼宇、楚月泠二人,也跟着疼得瘫倒在地,像两只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使不上半点儿力气。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们只听到了司清玄惊恐的叫声——
司清玄“大师兄?!快来人!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