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回忆中的秘密（下）

还没搞清楚状况，眼前又一阵光影变幻。

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置身于百花宫寝殿内。

司清歌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头上敷着冷毛巾，咳嗽连连，像是发了烧，很不舒服。

三个师兄围在床边，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司清玄“神仙怎么会头疼脑热呢？只有凡人才会生病啊！清歌又没受伤，怎么突然就……”

待陌知云诊完脉，司清玄立刻凑上前去，奇怪地问。

陌知云背好药箱，意味深长地看了陆骁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陌知云“这都是练剑给练出来的。”

凤皓（疑惑）“可是，她上的每一节课，我和老三也都一块儿陪练过啊！为什么我们没事？”

陌知云“五行之中，金克木——花神殿下的体质，正好和剑气相冲，每每尝试运功，都会导致她内息瘀阻，循环不畅，积热于肺腑，这才……”

陆骁（自责）“抱歉！这都是本尊的错！”

陆骁低垂着头，双眉蹙起，向来古板严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怜惜的神情，嘴上虽然在回应陌知云，但眼睛，却一直看着司清歌。

陆骁“娲皇让我指导弟弟妹妹们习武。我只想着，清歌不擅武艺，就主动教了她几招剑诀。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陌知云“习武是好事！只不过，她并不适合练剑，换个别的武器吧！如果再练下去，恐怕……就不是发烧这么简单了！”

陆骁（心口一刺）“你的意思是，任何携带剑气的东西，都对她不利？”

陌知云（点了点头）“是的！五行属性相克，始终会对身体有损。”

停顿了一会儿，陌知云又瞥了陆骁一眼，犹豫良久，再度补充道。

陌知云“不过，花神殿下修为高深，寻常宝剑伤不了她，唯一要当心的，就是天问剑！”

陆骁（一愣，指了指自己）“我？”

陌知云深吸一口气，抬起眸子，一边观察陆骁的脸色，一边暗自琢磨着，究竟该如何措辞解释，才能说得不那么伤人——

陌知云“天问是六界最强之剑，您的内功修为，远在三个师弟妹之上，花神殿下她……无法抵御您的剑气！”

陌知云“虽然，这并不影响你们的日常互动，但是，仍然需要注意一些细节——例如，跟她比武切磋时，千万不要拿着天问剑；注重男女大防，不要跟她有长时间的肢体接触……”

闻言，陆骁一瞬间傻在原地，眼睛里闪烁着的光亮，一寸寸黯淡下去。脸色变幻不定，嘴唇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却只说出了一句——

陆骁（长叹一声）“我……明白了……”

司清歌（浅笑）“大师兄，你别太自责！这只是小毛病，我很快就能恢复的！”

陆骁（艰涩）“好……”

司清歌的小小开解，令他略微松开了眉头，可沉重的心情，却始终没有放下，就连最后，这个故作镇定的“好”字，也说得十分艰难。

他的眼睛里，汹涌着太多太多复杂的情绪——自责、懊悔、不甘、痛心……像一道无形的光，静默却热烈，全数倾落在司清歌身上，温柔到了极点，也克制到了极点。

只可惜，疲惫不已的司清歌，已经闭上眼睛，渐渐熟睡过去了，完全没有接收到。

在场的其他人，纷纷把心思放到了照顾病号上，都未曾留意过陆骁。

如今，只有隔着千万年时空，遥望着这段回忆的两个晚辈——风琼宇和楚月泠，真正读懂了，他眼中深藏的情意。

风琼宇（深有感触）“爱一个人眼神藏不住，很显然，花神殿下才是他的心之所向！”

楚月泠（叹了口气）“唉……被告知要与心爱之人保持距离，此生都不能再亲近，他一定很难过。”

风琼宇（揽住楚月泠的肩膀）“只能说，有缘无分吧！”

楚月泠“最唏嘘的是，全世界都不知道，这份隐秘的倾慕。就连后世传言，也一直把他和荼蘼放在一起！”

风琼宇（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但现在，不是有我们知道了吗？”

交谈间，场景再一次变幻。

陆骁隐匿在书海之间，手捧着一卷卷竹简，快速阅览着，失望地放下一本，又满怀期待地拿起另一本，神情逐渐变得焦灼。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架子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陆骁（喜上眉梢）“摆脱剑灵之身的唯一办法是——浣炼！”

女娲“你知道，什么才是浣炼吗？”

不知何时，女娲已经出现在了陆骁身后，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骁（惊疑回身）“参见娲皇！”

女娲（面色凝重）“告诉本座，你为什么要查阅‘浣炼’的相关资料？”

陆骁（诚实）“弟子倾心于清歌，却碍于五行属性相克，无法与她亲近，所以……才想褪去剑灵之身……”

女娲（打断）“胡闹！”

闻言，女娲眉头一皱，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

女娲“所谓浣炼，需得用三昧真火焚尽剑身，重锻神魂，送入轮回道。投胎之后，你无法保留前世的记忆与情感，将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再度转世为人——难道……你真要为了儿女情长，放弃这一世的人生，主动去寻死？”

陆骁（哽住）“我……”

陆骁一时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浣炼的代价，竟然如此巨大！

女娲“神族的寿命虽然漫长，但终究有应劫羽化之时，唯剑灵超脱轮回，是永生的战斗之魂；而魔族，亦是不死不灭的世间恶念。”

女娲“就算有一天，他们能把整个神界都熬死，可只要有你在，我们的最后一道防线，就还没有崩溃——这也是……本座创造你的初衷。”

女娲神情严肃，眸中隐含着怒气，脸色越来越冷。

女娲“而现在，你却告诉我，你要接受浣炼，抹杀掉作为‘陆骁’的自己，抛弃应尽的义务和责任，离开你在乎的所有人，只为了追求一段有缘无分的感情——更何况，清歌她……对你无心！”

“有缘无分”四个字，彻底浇灭了陆骁的冲动，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司清歌对自己的关心，从来无关风月，只为同门之谊。

比起自己，她更亲近凤皓——执行任务时，总会不自觉跟他走到一起；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总会第一时间想到他，然后，才是大师兄和哥哥。

可是，陆骁依旧情不自禁地动了心，即便收到了陌知云的警告，也依旧不甘于放弃，不断寻求着化解之法——最起码，能让自己消除后顾之忧，心无挂碍地去追求所爱。

然而，在得知代价之后，他却犹豫了——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抛弃信仰和责任，割舍此生拥有的一切，依靠浣炼重新投胎，是否明智？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人生在世，草木一秋，需要守护的东西太多太多。所谓爱情，固然令人抓心挠肝，但在他的世界里，从来都不是唯一！

陆骁（缓缓跪下）“弟子知错了！”

那天，师徒二人在藏书阁深谈许久，将彼此之间所有的心结，彻底说开了。

最终，以陆骁诚心诚意地磕头认错作结。

自此，他曾经刻意逼迫自己，放下司清歌，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每天晚上，不管曾经用多少个理由说服过自己，只要第二天清晨，一看到她的眼睛，所有的心理防线，都会分崩离析，融化成一片柔软。

他们四人师出同门，彼此常来常往，守望相助——每当结伴出任务之时，感受到小姑娘下意识地提醒与保护；每当煞气发作之际，得到她的及时救助；每当收到她派人送来的可口糕点……

虽然明知道，她对凤皓和司清玄，同样如此温柔体贴，自己并不是例外。可陆骁，还是不可抑制地越陷越深……

后来，他所幸投降了——学着将爱意深藏于心底，学着与这份不合时宜的感情和解，学着放过自己……

再后来，他恍然发觉，“求而不得”之所以苦，是因为人人都执着于“得”。

然而，一旦放下对结果的执念，只沉醉于爱一个人的温暖与美好，享受她偶尔给予的关心和在意——即便是单相思，也没什么可闹心的！

如果……注定不能拥有，那么，退而求其次，选择陪伴与守护，未尝不是一种美满。

——反正，陆骁永远会是司清歌的娘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