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抉择（下）

楚月泠“原来，叶掌门临终之前，嘱咐我珍重自身、远离是非，竟然是这个意思！”

楚月泠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抬眸看向凤皓，目光如炬。

楚月泠“远离尘嚣，逃避命运，让我彻彻底底地做一个局外人——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凤皓（无可奈何）“这是唯一能保你性命的方法了！”

凤皓重重叹了口气，将手放在楚月泠肩膀上，剑眉微蹙，又坦白了另一件事情——

凤皓“其实，在你们造访守梦派的前一夜，我和清玄就联系过叶灵依，让她找个机会，在不引起旁人怀疑的前提下，跟你坦白一切。”

凤皓“最终，大家一致商定，由陌知云配合叶灵依，唱一出双簧——以‘治疗心病’为由，让你接近她的心魔，再让魇怪于梦境中说出真相。”

凤皓“只是……我们没料到，冥魇他们四个会突然找上门来，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说着，他拍了拍楚月泠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凤皓“事到如今，我早已黔驴技穷，只能用真相来劝服你了！”

凤皓“放弃收集神器吧！远离一切是非和纷争，我们三兄弟，会拼尽全力护下你！”

楚月泠缓缓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浅淡而又凄凉。

楚月泠“师尊，您还不明白吗？我已经抽不开身了！”

楚月泠“请恕弟子冒昧，说句不中听的！”

楚月泠“如果当初，三位神尊当真有能力，靠自己肃清魔患，那么，你们在血饮刀、混元珠上施加的新封印，就不会频频松动，以至于……推动着我，走上了收集神器的道路。”

楚月泠“换句话说，正是因为你们黔驴技穷，才需要我挺身而出。如果我走了，这个烂摊子，又该由谁来收拾？”

眼见楚月泠仍然踌躇不定，凤皓更着急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又搬出了另一个理由，试图说服徒弟——

凤皓“魔君森罗，之所以命令荼蘼，解开你体内的圣火咒印，是想利用你身上的花神之力，解封肉身，彻底恢复力量——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凤皓“所以，只要你藏起来，远离这一切，他就无法利用你了！所有复杂的事情，你都不用操心！我们会处理好的！”

闻言，楚月泠竟然轻声笑了，清浅的目光，紧锁在凤皓脸上，明亮的眸中，暗流涌动，废墟与繁华重叠，荡出别样风情。

楚月泠“藏起来？藏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楚月泠“在我出生之前，千万年漫长的时光里，你们一直都没能消灭魔君森罗，难道……我还要再藏上千万年吗？还是……生生世世都要一直躲下去？”

楚月泠“师尊，徒弟的脾性，您最清楚了——我不喜欢苟且偷生！我已经度过了一个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童年，不希望往后余生，都要经历那样的日子！”

楚月泠“既然，这是我的宿命，那我宁愿……在剩下的每一天里，都努力活得开心些、自在些，勇敢面对每一个挑战，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在有限的生命里，绽放出自己的光彩！”

楚月泠“这样活着，不是比消极逃避，更洒脱、更快乐吗？”

说到最后，楚月泠的眼眶不禁又湿润了，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将她的笑容衬得无比凄美。

这番话，深深震撼了凤皓。

他愣了好一会儿，眼波微漾，神情复杂地看了楚月泠半晌，似乎在这个小丫头身上，看到了司清歌的几分影子——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们都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韧。

恍惚间，他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司清歌会决定牺牲自己——看似温婉多情的花神，实则外柔内刚，生死存亡之际，她也会迎难而上、战斗到底，绝不消极逃避！

然而，理解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爱人离世的伤痛，他依旧无法释怀。

难道……这样的痛苦，还要让自己的另一个徒弟——风琼宇，也跟着一起承受吗？

凤皓（点了点头，努力抑制住泪意）“好吧！我承认，你说得都有道理！但是，月丫头，你能舍得下琼宇吗？”

楚月泠（一愣）“师哥……”

凤皓（哽咽难抑）“你自己壮烈牺牲倒是一了百了，可他该怎么办？逝者已矣，所有的痛苦，全都留给了生者！”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凤皓心中的某种隐痛，他低低地哭出声来，泪如雨下。

凤皓“你看看现在的我，就该知道，挚爱的离去，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巨大的打击！”

凤皓“每天晚上，午夜梦回，我都在一遍遍发问，清歌啊清歌，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凤皓“原本，战争结束后，我们就要成亲了；临行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保护好自己，要平平安安地回来迎娶她；她明明答应过我，要做最美的新娘子，要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可是，到了最后，食言的人，居然是她……”

凤皓“怎么会呢？她怎么能舍我而去？她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不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凤皓掩面而泣，哭得像个孩子，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击垮了，全然没了往日坚毅如铁、处变不惊的模样。

看着这样的师尊，楚月泠的心，也狠狠揪成了一团，如同遭到了当头棒喝，久久缓不过神来。

——将来，失去自己之后，风琼宇也会这样吗？不是都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

楚月泠（小心翼翼）“这么多年了，您还没有放下吗？”

凤皓（颤声）“如何能放下？！我那么爱她啊！”

凤皓（摇了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时间会抚平一切伤痛？我告诉你，不会的！完全不会！”

凤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伤痛，会盘根错节，在心里枝繁叶茂，难以拔除！每每想起，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筋骨、每一次呼吸，都在发疼！”

凤皓“那种疼啊……就像钝刀子割肉，缓慢、绵长，却尖锐，仿佛失去了半条命！心好似空了一半，无论往后余生，你取得了多大的成就、获得了多高的荣誉……都无法填补，那个巨大的空洞……”

楚月泠（迟疑）“这么难受？那……师哥他……是不是也会……”

见楚月泠有所动摇，凤皓立刻抓住机会，又一次试图劝服她。

凤皓“所以，你就别再犹豫了！跟我走吧！保护好自己，才是对琼宇最好的安慰！”

楚月泠思索了一会儿，又一次坚定地摇了摇头。

楚月泠“一旦离开这里，我就不得不跟亲人、爱人、朋友一一告别。”

楚月泠“师哥也有他自己要做的事，不会跟我一起去避难的。一旦踏出这一步，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楚月泠“您是要我……离开自己爱的人，斩断红尘俗世的所有羁绊，孤零零地活下去吗？可这样活着，即使侥幸保住了性命，又有什么趣儿？”

楚月泠“我要珍惜眼前人，争分夺秒地跟他在一起！在此生走到尽头之前，我不想再浪费每一时、每一刻，我已经消磨不起了！”

闻言，凤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动这个姑娘了。

凤皓（仍然不死心）“你决定了吗？”

楚月泠（点了点头）“是的！我决定了！”

凤皓（面色凝重）“……”

楚月泠咳了一声，转了转眼珠，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楚月泠“对了！如果事后，师哥问起来，我们都聊了些什么——我只想告诉他，自己是花神的转世，‘舍灵咒’之类的关键细节，还望师尊与我一起隐瞒。”

凤皓（点了点头）“放心吧！我有分寸！我和你一样，也不想让琼宇伤心！”

楚月泠“多谢！”

凤皓（关切）“月丫头，你的伤势，至少要调理一个半月，内外兼养，才能彻底痊愈！就算……就算要继续上路，也得先把身子养好，明白吗？”

楚月泠（点头如捣蒜）“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