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涨潮

“波波啊，乖孩子，吃完饭后奶奶就要先睡了。”奶奶颤颤巍巍给波波碗里又夹了块鲜嫩的鱼肉。

“奶奶，你没事吧？”波波端详着奶奶苍老的容颜，条条皱纹刻着，彰示时间留下的痕迹。

“老人嘛，身体都不强壮的，难受什么的都正常。”奶奶安抚着。波波咬咬嘴唇，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这个夜晚的海面不太平静，漆黑的海天翻腾着，浪花声一个劲的往人耳朵里冲撞。波波坐在沙滩边的岩石上抱着双腿，凝视着不断后退的浪潮。

这时，远处的海面上，一个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波波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凝视着那个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海面上都没有再次出现任何异常，可汹涌的浪花声中似乎发生了变化，波波侧耳仔细辨认着，这声音越来越清晰，正“译呜~译呜~”地叫着。

“海豚？”波波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突然，又是那个白色的东西跃出了水面，这次波波看清了：是一只灰色的海豚，露出了白色的腹部。“译呜”声再度响起，一声声叫的可怜。

“该不会是受伤了吧？”波波皱紧眉头，犹豫不决起来。这夜这么深，海又不太平静，那海豚离这里还有段距离，自己孤身前往总归不安全。正当波波纠结时，叫声又响了起来，比前面的更大声。波波下定了决心，跑向小屋门口拖出一艘小船，用力将它推进海里，自己再纵身一跳跳了上去。四周漆黑一片，万幸今晚星星还算比较明亮，就着这星光，波波朝着声源处划去。感觉像是过了许久，星星的亮光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消失了，没有任何预警地，夜幕中劈出一道闪电，瘆人的白光照亮了附近的海面。波波害怕地咽了口口水，加快了划桨动作。可不知怎么的，刚才还轻松听到的“译呜”声现在却越来越小。

“难道又游远了？”雷声轰轰隆隆撞击着波波的心脏，他只好硬着头皮划向更远处。“译呜”声终于出现了，随之出现的还有海豚洁白的肚皮。波波一阵欣喜，可这时，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猛烈地打在波波和小船上。波波深感不妙，“译呜”声就在这时出现在它小船的旁边，波波看见了海豚那灰色的脊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一阵阵沉闷的巨响，波波全身都在发抖，一扭头，一堵堵墙一样高的浪正在向他袭来。波波正想赶紧把海豚捞上来却绝望地发现，海豚再次消失了。顾不上它了，波波心跳的快蹦出嗓子眼，船桨飞快一上一下挥舞着，身后的声音却并没有减弱，而是越来越大，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浪头猛地扑来将小船盖住。浪一股股压来，波波通水性，便顺着冲击来的浪奋力向前游。又是一波浪潮涌来，小船一角砸中了波波的脑袋，他晕了过去，像个脱线木偶一样，缓缓坠入冰蓝色的海底。

说来奇怪，风暴几乎就在刹那间停止了，而那海豚也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竟变成了一个美少年。少年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海里，拦腰搂住波波，带他重新浮到水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波波终于醒了过来。令他感到惊讶不已的是，他并没有呛到水。他环顾四周，自己躺在沙滩上，不远处停放着自己的小船，此时仍是深夜，大海平静地荡着涟漪，皎洁的银白色月光洒在海面上，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纵使心里有千万个不解，波波还是老老实实进了屋子。

“咳咳咳咳……”一进屋，连续、虚弱的咳嗽声便从奶奶的房间传来。波波赶紧奔进房内，奶奶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一样，嘴唇苍白，脸颊发紫。

“奶奶！哪里不舒服？”波波连忙打来一碗水递到奶奶嘴边，可喝了水的奶奶依旧没有任何好转，反而咳嗽的更厉害了。

“波波，我的乖孩子啊，我应该是到时间了。”奶奶血管遍布的粗糙的手放在波波手背上，表情十分平静。

“你不是说你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吗？”波波责怪地问，几滴泪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这种东西就是天意，我们凡人怎么操控得了。时间到了就是到了，游戏规则谁都要遵循的。”奶奶混浊的眼睛闭上了又睁开。

“……波波，最后听奶奶一句话：一定要尽心尽力守着这大海，这是我们的责任。”

波波烦躁地摇着头：“没有任何人规定我们这样做，爷爷把命都搭进去了，你怎么还这样忠诚？”

“大家都不做的事，总得有个有责任感的人来完成。如果真有此人，这就是英雄啊……”奶奶的声音显得很疲倦。

“……所以，波波，听话，做个英雄……”奶奶语速越来越慢，但双眼仍旧注视着波波。

波波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我……我答应你……”

“真乖……”奶奶满足地叹了口气，安详地闭上双眼。

波波也闭上眼睛。泪水接连不停流淌着，好像心都在流泪一样。现在，最后的亲人也走了，自己孤身一人，还要继续守着这片海，有什么意义呢？波波想着想着，因一天的劳累而昏昏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