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平安

　　得知小婆一家要留桌过中午，靳知树只是分外乖巧地进厨房打下手。

　　只是何赛美女士好像并不需要她。

　　女人忙碌着，在水池子里洗完菜便将篮子递给姚鹭，炒饭前也会询问姚鹭该放多少分量的盐糖，出锅时也是由姚鹭端上餐桌。

　　她倒是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外公等人在露台上晒太阳唠家常话。听见老人家愉悦的笑声，小姑娘虚靠在橱柜边，笑容婉清。

　　这个年，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忽地，她的衣角被人扯了下，弟弟发育得缓，才只到她肩头，此刻眼中浓浓的委屈。

靳蔚言“姐姐，我不想跟挠痒痒一起吃饭。”

靳知树“乖，乐高姐姐会帮你修好。”

　　她低下腰，墨发垂下一点在襟口，温顺漂亮得不像话。

　　弟弟与饶仰仰从小就八字不合，她是清楚的。

　　别家小孩小时共穿一条裤泥巴一起玩，长大之后还是能追能闹的好朋友，换成靳蔚言却是大有不同。

　　饶仰仰性子太闹，以前因为蔚言不小心将颜料洒在她的一条小裙子上，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虽然后来好说歹说赔了件一模一样的裙子，梁子还是由此结下了。两个小朋友一见面就坏声坏气。

　　靳蔚言也并非不懂事，只是一向被惯大的孩子，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忿。

　　这会听见姐姐的安抚，有些服软地抠着玻璃门框上的橡皮套，瓮声瓮气道。

靳蔚言“那我去拿碗。”

　　靳知树笑着点头。

　　但她压根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有多么不愉快。

　　饶仰仰身着橘色的公主裙走过来，小皮鞋哒哒哒踩在瓷板上，看见靳蔚言怀里抱着盛得高高的白瓷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一下就看中了最上边烫刻三朵海棠花的白瓷碗，拦住小男生去路，踮起脚就夺过了那只碗，喜爱地揣进怀里。

　　“我要用这只碗吃饭！”

　　靳蔚言小朋友把那高高的碗堆放下，义正言辞反驳。

靳蔚言“那是我用的碗。”

　　说完，第一次很幼稚地想要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两人争来抢去，小孩子做什么事儿都是动真格，斤斤计较。

　　一来二去，那碗不小心滑出去，砸在地板上碎成几片几片，还有瓷渣子刺到闻声而出的靳知树脚腕上。

　　“你抢什么?”

　　饶仰仰气得双颊鼓鼓，看着心爱的碗碎在面前立即红了眼眶，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才上小班的小女孩当然觉着自己没有错。

　　还觉得毁掉了别人的私有物很是沾沾自喜，直接上手去推还呆呆站在原地的靳蔚言。

　　要是真被推倒，就是摔在那堆散落七七八八的碎片上。

　　靳知树瞳孔猛地一缩，情急之下将小侄女推开，用的力气不小，直接把小公主推倒在地。

　　那个瓷碗对于弟弟来说很重要。那是爸爸托朋友淘了两年多才淘回来的一件瓷器，雕花更是独一无二。

　　但此时靳知树听见小公主颇为凄惨的哭声也没有后悔情绪涌上来。

　　饶仰仰没受过委屈，周围的大人都是顺着她来。

　　哪里又想得到这个木头一样的姐姐居然会下重手欺负自己。

　　一屁股摔在地板上，又凉又硬，她眼泪直接溢出来，咬着牙齿抓起脚边的瓷片就往靳知树身上扔，哽咽不停。

　　“坏人！坏姐姐！”

　　靳知树躲闪不能，颈上还被划了几道，不太明显。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把弟弟拉到身后，话说得又急又软。

靳知树“仰仰，快放下手里的碎片，割伤会留疤！”

　　小女孩没听，依旧赖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心里还捏着一片圆瓷底。

　　一群长辈听着哭闹声赶过来，这场闹剧被认为是长欺幼，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小婆狠狠瞪了退到壁橱的靳知树一眼，而后好是心疼地抱起饶仰仰，手掌轻轻拍着她后背，好声好气哄着。“哎呦喂，我的小公主怎么坐在地上，凉得很，别着凉了。”

　　小姨也厉声指责，没点轻重地捏紧站得挺直的小姑娘的手臂。

　　“知树你这么大姑娘了，怎么看的孩子。小婆可就这么一个孙女，你担待得起吗?”

　　靳知树疼得咬住下唇，努力忍着，眼眶都红了微许。

　　最让她难过的不是这些劈头盖脸的诘问。

　　而是妈妈在对面冷漠又嫌恶透顶的眼神。

　　饶仰仰还在哭，委屈地好像天都要塌下来，肉嘟嘟的脸蛋全红。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乖，不哭了喔我们宝贝小公主。”

　　靳知树一点不愿听，站得依旧笔挺，话还犟。

靳知树“蔚言的碗碎了，那是爸爸寄回来的。”

靳妈妈“再买一个不就好了?”

靳妈妈“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懂事理?学的知识都进脑子了吗?”

　　何赛美没有看她身后沉默不言的小儿子，只是一味责怪。

靳妈妈“仰仰还是小女生，你怎么敢让她碰这么危险的东西?”

　　姚鹭不改面，连附和声都是温柔的。

姚鹭“知树，孰轻孰重你应该知道的呀。”

姚鹭“做姐姐的，让着点。”

　　靳知树听着却只觉讽刺，强撑无事。

　　沉静的杏眸掀开波澜，却死寂依然。

　　脖颈上隐隐刺痛，道道红痕明显可见，但也没有人注意。

　　如果……

　　只是说如果。

　　丞哥在她身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