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吗？

　　靳知树哪里再止得住眼泪，委屈感蹭蹭蹭地涌上，滚烫的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下掉，有几滴还砸在少年的黑色外套上。

　　范丞丞一开始就没走，还守在楼下空地，打发时间似的嚼了几颗硬糖。

　　他买的薄荷糖都没什么甜味，尽是冲劲儿。

　　咬碎了几颗正准备走，就听见楼板上的关门声，还有鞋子踩在水泥板上的沙沙声。

　　只有女朋友的鞋子踩在地上是这种声音。

　　他没想到一见面小朋友就委屈成这样，脸到耳根都是红红的，最显眼的还是那双下垂眼，透着丧气，活脱脱被欺负的样，看着都心疼死了。

　　他压着女孩的后颈，眼瞳像灰玻璃般充满了阴沉，可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范丞丞“乖，别哭，我在。”

　　靳知树险些因为男朋友突然出现压下的一顶帽子哭到一塌糊涂，她抽噎不停，有几秒钟还提不上气来，开始低声咳嗽。

　　范丞丞蹙眉，轻轻拍着她后背，让她渐渐适应过来。

　　没成想小朋友抬起头，红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是。

　　靳知树“范丞丞，吃糖吗?”

　　　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少年戾气稍生，眼底浓墨散开，即刻便想知道惹她哭的罪魁祸首。

　　但是听见她可怜巴巴的话，看见她张开手掌心，一颗橘色的棒棒糖送到他面前，他心又软得不行。

　　他本身就不爱吃甜的。

　　这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一条明禁。

　　但是当女孩冲他摊开掌心，他就没有条件地投降了。

　　输得心甘情愿，他捞过那颗糖，很迅速地撕开包装，浓浓奶香与橙子味立即占据整个口腔，刺激着他的味蕾。

　　靳知树心情总归是好了点，看着少年丢了刁钻与冷意，很不符合他气质的棒棒糖也终于拥有了姓名，他就不像是锋利如弯刀的痞子，也不像人人口中拽到不行的丞哥。

　　他这样好乖。

　　靳知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湿润的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很无辜。

　　靳知树“我要去药店买葡萄糖。”

　　女朋友张了张手指，企图挣开他的禁锢。

　　都能感觉到汗腻了，他也不介意，就这么一直牵着不肯放。

　　范丞丞坏心眼捏了捏她手骨。

　　范丞丞“给谁买?”

　　靳知树有点害羞，现在已经晚十点半了，这条街上行人多了起来，虽大多是从隔街酒吧出来的醉酒青年，但她还是怕众目睽睽，她鼻音消了些。

　　靳知树“给我弟买。”

　　　范丞丞“那走呗，我们弟弟也该好好长身体。”

　　范丞丞咬碎了糖，橙子糖渣子顺着喉咙吞咽下去，甜到发慌。

　　今晚流氓说的话不能瞎计较，靳知树格外明白。

　　他正要扔掉那根橘色的荧光棒，外套却被小姑娘扯了两下

　　靳知树“你得折。”

　　靳知树“这会发光。”

　　她说话贼认真，范丞丞抑不住笑，怎么能那么可爱。

　　于是少年又听话地折了折，跟着她一起幼稚，荧光棒散着橘色的幽光，他毫不费劲掰掉整根，腕骨若隐若现。

　　靳知树耐不住好奇心，先是试了试往自己手腕发力，却并没有看见有腕骨凸起，她气馁地摸了摸男朋友的手腕，连带着青筋也摸了遍。

　　范丞丞舔了下虎牙，轻笑被阻断，努力去平复被引起的热望。

　　范丞丞“你怎么尽做些招惹我的事情。”

　　小姑娘发懵，无辜得很。

　　靳知树“我没动你。”

　　范丞丞倒是觉得现在教她明白为时尚早，以后来日方长，他也不兴讨答案，伸手揽住小姑娘的肩膀往药店方向走。

　　靳知树一次性要了一大盒葡萄糖，那家药店的老板跟她打过很多次照面，看到她上柜台付钱还与她寒暄了几句，最终目光都落在她身旁的少年身上，很炽热。

　　靳知树面色如常，让人都找不到机会生疑。

　　她提起药袋子要走，范丞丞却及时摁住她，嗓音发凉，她一抬头便看见少年眉峰聚起戾气。

　　范丞丞“这怎么划破了，上个药再走。”

　　她反应迟钝地低头看，才发现虎口处渗出了血，此时已经半干了，有点吓人。

　　伤口应该是被那颗棒棒糖划的。

　　她抿着唇忍着酒精带来的刺痛，丝毫没注意到少年拧着好看的眉毛打量她的样子。

　　处理好伤口，回家的路上男朋友一言未发，这种来历不明的低气压让靳知树有些茫然。

　　她想开口问，但过红绿灯的时候，少年又如往常般牵住她手腕，像带小班小朋友安全地走过斑马线。

　　如果说从一开始范丞丞没打算挑破小姑娘哭的原因。

　那么从看到她伤口那一刻起，他不免有些动摇。

　　他好像离她很近，又好像离她很远。

　　少年心事太深，不与他人讲，他人便永远没有机会知道。

　　回到灯火通明的路口，靳知树突然回握住他的手，葱白指尖凉凉的，搭在他手背，轻轻地点几下，似挑逗也似安抚，算是解释。

　　靳知树“范丞丞，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待机了十分钟而已。”

　　千万不能让男朋友多想。

　　千万不能让男朋友挂念。

　　千万不能让男朋友担心。

　　小靳同学将三千万原则贯彻到底，同他讲了几句软绵绵的话，便没出息地红着脸告了别，上楼的步子轻轻盈盈，短裙子下的细腿光洁无瑕，让少年看了心弦微动。

　　啧，难宠。

　　那些歪心思总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