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

　　翻车了。

　　校内表白，竟恰逢老师经过，当场翻车。

　　课代表还是人生第一次向人告白，对象还是男生，这下车翻得他是非常不知所措了，仿佛石化当场。

　　大兄弟，加油，挺住。

　　简落飞快地瞥了一眼课代表同学，在心底给对方默默鼓了下劲儿，然后继续装作与课代表同样的慌乱，脚还“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刺啦——

　　他的校服划到灌木枝叶的轻微声响。

　　碧空如洗，此时的天空一丁点也不似十年前那个小城市，连续多日阴雨连绵，灰暗凋零。

　　明朗的色调像水一样，直沁人心底。

　　而不远处，由木枝遮掩而不甚明晰的那边，声源处的那人，已自对面走来。

　　美艳风姿，自成风流，说他娇艳，却也奇异得气质可如霜似雪，美得雌雄莫辨。

　　他在朗然晴空下，一双眸穿过枝丫、灌木、紧张得面色都白了的课代表，视线直往课代表身旁的，纤弱少年而来。

　　简落也恰好作慌乱僵硬状回望过去。

　　却见青年模样的苏离看简落的眼神，那般复杂，又深邃得，仿佛只消一眼，便能将人的心神尽数吸去。

　　“老师……”简落并不垂眸，只微低下头，怯怯地喊了一声。

　　＊

　　办公室。

　　今天简落已经是第二次光荣地被叫来办公室了，上午是因为睡觉，这下午是因为……咳，被人告白，当场翻车。

　　？？？

　　可是说翻车，不该只有他一个人被叫来办公室吧……真正告白的课代表同学，竟被苏离的一句“你先回去”给赶回去了……

　　简落持续低头，跟在苏离身后乖乖巧巧地往前走，两只小手背在身后缠麻花，一副无措、乖顺，又有点委屈的小模样。

　　但在无人注意到时，小手背在身后，悄悄地，比了个“V”。

　　苏离已在办公桌后面坐下。

　　他一个刚来樊易没多久的新老师，这段不长的时间不论是教课还是其他方面，说认真看着也不像，敷衍了事混日子似也算不上，倒是因颜值在学校名气挺大。

　　这样一个大家提到他脑子里就只有“美美美”的老师……突然来抓学生早恋……是不是有点奇怪？

　　但简落是不会没事来瞎质疑对方此举的，毕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至于现在估计都还在担心简落的课代表同学……谢谢你了，大兄弟。

　　简落在内心郑重地道了声谢，然后悄悄抬了点儿头，往上偷瞟一眼——这一瞟，刚好撞进苏离看过来的眼里。

　　简落赶紧紧张地微微咬唇，眼神躲躲闪闪，脸颊还有点红。——“内心纯情的小少年做了不太好的事被老师抓到后的紧张脸红”。

　　简落想要呈现的大概就是这个效果；然而这模样映入苏离眼里……

　　十年不见，当初的小毛孩长成了少年，却已经，喜欢上别人了？

　　倘若不喜欢，脸红什么？

　　苏离是在刚刚，才认出这个男孩子，就是当初那个小男孩。

　　简落，简落。

　　在这十年动荡时光里，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那个雨夜里的小孩子，以为简落这个名字，只是曾经年少时，可有可无的小插曲，甚至下意识地去遗忘、去屏蔽那段回忆。

　　可是刚刚，那一瞬间，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隔着树荫与光影，他才猛然发觉，这个少年的脸，与当初那个小男孩，很，相似……

　　回忆裹挟着斑驳的旧场景，横跨十年光阴而来。

　　那个小男孩叫简落；

　　这个少年，也叫简落。

　　他们分明是，同一个人。

　　苏离按捺住自己跳动速度明显加快的心跳，视线直直地盯着简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