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雪庆余年（2）

白雪度余年（2）

厉思思大约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听当时她是被淮清风抱回去的，但她昏睡的这两天淮清风没有来看她一眼，甚至都不曾问过一句。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厉思思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独自来到门外，一股严寒而又清新的空气，刺激着她的鼻腔，让她整个人从昏睡中清爽出来，几个下人仍在同一个位置铲雪，枝头的一只雪雀似乎多年前就在那里鸣叫了似的，墙头上的雪也像是已经堆了几百年了，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外院的门口，那个伤心之地，她先是探头，从门缝中向外望去，只见一片茫茫白雪，她鼓起勇气推开门，见到的只是更宽广的雪地，四面高楼，楼上残存着几只燃尽的火把，却空无一人，给人一种年代久远的感觉。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似乎贺兰桓的惨死是上一世的故事。

厉思思又走到了淮府外面，却怎么也找不到贺兰桓曾经住过的那个房子，四处都是一样的景色，一样的雪白，她有些迷茫，在这雪地里再也找不到路可以去走了，顺着之前留下的脚印，怅然若失的回到那个她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的地方。

她昏睡前死死攥着的那个抹额也不见了。

所有好的坏的，就像她做的一场梦一样，连她自己也有点怀疑真假了。

厉思思回到自己的院落里，捡起地上的一片落梅，放到手心里，却丝毫没有变化，那梅花本应当生长出一只冰做的树枝的，可如今躺在她手里，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腐烂和死亡，生命中再没有半点波澜。

仿佛是在厉思思意料之中一般，她一瓣一瓣的摘下花瓣，又轻轻呵气，将它们吹落到白雪之中。

她再也不能感受到体内那股冰的力量。她师父送给她的玉佩碎了，那玉佩本是助她修行的法宝，如今碎了，她也废了。不过至少现在她不需要再强行压制体内朱雀内丹的影响了，之前她失去了一切，现在她又不用保护任何人，也孑然一身，随时随地都可以了无牵挂的走。

厉思思注视着自己的那双手，突然觉得手心很烫，凝聚力量，脑海里构想着熊熊大火，两道灼热的火焰竟真的从手心中生了出来——她的功法竟发生了变异。

“醒了？”淮清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脸上表情冷冷的，说话也是冷冰冰的。

厉思思赶紧握住双拳，将火焰收了起来。

“阿桓呢？”厉思思小声问道。

“贺兰桓不是早在半年前就已经为了救你而死了吗？”

厉思思在脑海中努力的一遍又一遍回想前几日的那场烟火大会，可每一遍都比前一遍模糊，直到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你可想起了什么？”

“都不记得了，只是觉得悲伤的很。”

“你失了武功，又嫁了我，受了伤，还做了很久很久的梦。”

“这梦里真是有不少的坎坷。”厉思思没有相信，也没有不信，她真的不太能想起来那些事情，但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记得的，只是不愿意再想罢了，淮清风却觉得她是失忆了

“你可知我心心念念的小书生是谁？”厉思思看着淮清风的眼睛说道，“他有一个名字叫阿清，我及笈那年碰到的一位少年，武功很弱，谋略也并不是很强，却怀着凌云壮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自量，但我依然愿意相信他会长风破浪，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本名叫做淮清风。”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淮清风哭，虽然只有一行眼泪。

“那要是你的小书生回来了，你愿意跟他走吗？”

“我的小书生，好久好久之前就死在了一场大雪里了……”

厉思思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若不是坚信厉思思没有那样的城府，他甚至怀疑她的失忆完全是装的。

是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旁人都还记得，却为厉思思这个当局者扫去了所有痕迹，她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大了，于是沉沉的睡了一觉，将所有想要忘记的都遗忘了，但又能隐约记得一点影子。

“阿清，你觉得，我能练火吗？”厉思思看到那太阳今天没有躲在雾里，格外的清晰灿烂，突然从心底萌生了一个小小的信念。

“你的冰已经完全废了，但是朱雀内丹帮你保住了你的能力，可以尝试，但是一个冰属系的人要练火属性的功法，是十分难的。”淮清风不忍心掐灭厉思思的最后一点希望，又一次骗了她。

所以每当他有空时，便会去教厉思思一点火属性的功法。可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才两三天的功夫，厉思思的火已经到了一个高手的境地，用起火来，可以用得心应手来形容，换作谁也不敢相信，她曾经一直是使用冰属性功法的。虽然淮清风有那个自知，厉思思的天赋要比他强很多，但这样飞快的进步，让他都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某日在墙楼上巡逻，淮清风拾到了烟火大会那日，厉思思掉落的玉佩，那玉佩已经被摔了个七零八碎。淮清风将它们细细捡拾到袖袋之中，带回房中拼凑，却发现这玉佩之中另有玄机，这并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也并非如厉思思所说，是提升功力的法宝，这块玉佩的作用，明明是压制法力，且这种压制的效果极为强劲。其做工像是极了出自玄机巧匠厉家之手的。

淮清风还曾了解到，这玉佩是厉思思的师父赠给她的。

所以厉思思的师父出自厉家，淮清风的脑中立刻蹦出一个名字：厉枫眠！

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诞，他的姑父，厉家的长子，顶级的匠师，淮家的首席家臣，又怎会认识厉思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并且还收她为徒，更奇怪的是还送她玉佩压制她本来的功法。淮清风越想越觉得奇怪，可这一系列的离奇，让他感觉他的直觉就是唯一正确的答案。

“思思，你的师父叫什么名字呀？你可还记得他的样貌？”

厉思思端在手中的茶杯抖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刚刚嫁到淮府时曾随淮清风一起去祠堂祭拜列祖列宗，她所看到的一幅画像里画的正有她的师父，又曾记得她师父再三叮嘱过的事情，于是回答道“只记得师父叫历念吟，至于样貌，现在半点也记不清楚了。”

淮清风也看出了厉思思的一些隐瞒，毕竟她说过，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太多有关她师父的事情。

可现在厉思思的隐瞒，却让淮清风更加相信他的直觉了，只不过他现在仍然没有充分的依据。忽然一个关键的线索蹦到了他的脑海中——厉思思的姑姑厉安宁。他总疑心，自己曾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