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

叶轻离是被一声笛音打断了思绪，她凭着感觉寻笛音而去，一步步走到了院外的小山前头。

夜色深沉，山间雾气氤氲，黑蒙蒙地一片。

叶轻离止住步子，略作沉吟，抬步向前。既然出来了，她不想空手而归。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远，那笛音戛然而止，叶轻离的步子也随之止住。

稀疏的树林子里头，不远处那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清晰可见，墨青色的衣袂勾勒出他修长的背影，仿佛于天地间茕茕孑立，冉冉孤竹生。

他突然回过头来，不着痕迹地收起手里的玉笛，轻笑着一步步向叶轻离靠近。

笑似春风拂面，雨打清荷。

那人对叶轻离的出现并未流露出意外之色，笑着抬步，离她愈近。

他身上是带了一股香的，是男子常用的一款香，不浓不淡，在一个极近的距离才会嗅到。这次叶轻离没有移开双眼，而是凝神定睛，借着月色将眼前的男子看得一清二楚。

温润的眼，俊挺的鼻，削薄的唇，唇角勾起一抹笑容。那神色，不再是常见的温煦，而是不加伪装的深邃和危险。

人越近，黑色瞳仁里沁出的一丝丝光亮便愈发清徐，似三月吐绿的芳草，丝丝绕绕像要缚住人的灵魂。

他含笑，半倾下身子，林间月下两人被抽长的影子重叠交错在一起。叶轻离就这样站在原地，倏忽之间，伸手拿起一片杏花。

叶轻离“杏花谢了啊……”

对方低声一笑，带出说不尽的风华。

夜凉如水，后山，月光如玉，林间影影绰绰。

叶轻离两腿搁在树丫上，身子斜靠在身侧人的肩背上，眯眼俯瞰灯影闪烁的皇宫。

很安静，可以听见风叶沙沙作响。很平静，只能看见昏黄的宫灯明明暗暗。安静下的无声挣扎，平静里的暗潮汹涌，这便是皇宫。

程兮“王爷，派去调查的人没有回来。”

珖王听见程兮的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起了头，

珖王“对方一击没有得手，想必早就留了后手，派去的人大概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程兮“我们一无所获，陛下和仇子梁那里也未必会得到什么线索。”

珖王起身，走到窗边，看见月照西楼。

珖王“也许吧……”

程若鱼进来的时候，齐焱正靠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程若鱼不忍心打扰，齐焱却是早就发觉了。

齐焱“一无所获？”

程若鱼面露惭愧，执剑一拜。

程若鱼“臣无能。”

齐焱叹了口气，走到程若鱼面前，扶起了她。

齐焱“对方能在珖王叔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地来，可见布局何等周密，这样的计划，怎么会给我们机会去追查留下的尾巴。”

程若鱼“臣前去调查才知道，这次表演的乐师和舞姬都是礼乐司临时从民间找来的，宫里的乐师和舞姬都不约而同的病了，礼乐司的人害怕上面的人怪罪，便自作主张找来了这支舞团，想要蒙混过关，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礼乐司的人吓得不轻，臣一问就什么都说了，后来臣去了礼乐司说的那支舞团所在的地方，早就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留下。”

齐焱听着程若鱼的汇报，沉默不语。

另一边，仇子梁听见仇烟织相似的回禀，也是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仇烟织退下了。

倒是右士和仇烟织一同出来的时候问了一句。

右士“怎么今日不见左士？”

仇烟织“他被我安排去做事了。”

右士没再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开了，倒是仇烟织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轻离来到庄子的时候，已是破晓，但庄子里还是灯火通明，叶轻离站定，看着前方，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或虚或实，变化无常，似幽涧滴泉清冽空灵、玲珑剔透。

而后汇聚成淙淙潺潺的强流，以顽强的生命力穿过层峦叠嶂、暗礁险滩，汇入波涛翻滚的江海，最终趋于平静，只余悠悠泛音。

叶轻离“这次损失的人多吗？”

叶瑾娘“还应付得来。”

叶轻离闻言抬步，慢慢往里走去，

叶轻离“眼下，棋局已起，风波，不会远了，我们，也是时候入局了。”

映天的素白，狂风大作，雪如云锦沉沉压下来，几乎淹没雪地里最后一抹生气。

突兀的血红在雪地里拉出斜长的痕迹，不稍片刻又被大雪掩盖。寒风阵阵，冷入骨髓，女子只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沾了血，染了泪。她原本藕色的披风裹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子身上，染了片片殷红，如冬日盛开的梅花一般。

女子勉强站在雪地里，两手扣住男子的双手，几乎用尽了力气拖着他向前。

男子眉间结起了雪白的冰凌，脸上黑色的泥红色的血，双唇没有丁点颜色，只有微微颤抖的长睫昭示着所剩不多的几许生气。

女子双手冻得通红，两颊挂满泪，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她无措地爬起来，跪坐在男子身边，两手抱起他的脑袋窝在胸口。

靠近她仔细听听，能听见她的喃喃自语，“阿言？抑或是阿彦？”再想听听，人已经累得倒在了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