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空*5

今天很…哎，不说了吧。继续鸽呜呜呜。

我还不待造次，瑞娜已经从身边站了起来。她目光坚决，执着地跑到蔡丁山身旁，来不及向王座上行礼，“父亲，您不能杀他！”

“为何？”

“因为——”瑞娜急中生智，“我看中他了，我要娶他！”

西凉王惊疑不定地来回审视他们俩。

蔡丁山竟然没有反驳她，他只是意外宁静地看着这个轻捷得如同一片花瓣飞来的番邦女子一身挡在他前面，袖香飘逍，怀揣果勇。

矣惊矣艳，那一日他的心湖亦有千山梅落。

老西凉王年事已高，天天想着抱孙子。大女儿瑞娜少时即立意不婚，小女儿玛莲娜又被巫医诊断为不孕症，一度让他满心苦闷。所以，即便是怎样的战犯，怎样桀骜和不恭，大公主要招他为婿，凉王也给予了无限容宠的迁就。

那心惊肉跳的一天！她为我保下他了。

蔡丁山被穿上一身烧透的通红，酡颜如醉，先抡我两个大巴掌。巨响无比。

“亏我不要命地跑来救你。现在好了，你——我，是她的‘娥皇女英’了？”咬牙切齿，玉山将倾。

提到“她”字，就转盼朝瑞娜瞥去一眼。他浓俊的含春的目，灵动神飞。

骂了西凉国王全家的嘴，却在她面前缄默言语。她，救了他和兄弟们的命呢……

如果不在此生代相逢，他也多盼她是“君子好逑”。

瑞娜慵整发髻，稳坐榻中不动。

“我会尽快安顿蔡君，现在先歇了吧。”她指我们。

我带蔡丁山下去休息，他不肯理我，自己要过纸笔，猛猛写文章。他誓死不做西凉女的额驸，生是大汉朝人，要仕就仕在大汉，要死也死在大汉。

他其实没在狱中经历怎么样的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受囚、挨饿，欺辱践踏，包羞忍耻是男儿，武人最怕的不是当头棒吓，而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文人呢？文人怕什么？

我知道，太知道，蔡丁山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

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怕。没有什么能使他变节，没有。

“远山眉黛绿”他是不能再写了。

他的“眉黛绿”现在我头上了，还有十八条瑞娜公主亲手编的小辫子，红缨缠系，组成我一头完整的西凉发型。

他现在改写“白草连山野火烧，秋日平原好射雕”了。

该死的豪气，该死的天真。他这辈子就没折过脊梁骨，死也要站着死在黄金镶边的顶光里。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这不也是他写的吗？那年才十三岁呢，长安城家喻户晓的诗文天才。

若非跟他同年，我就不习武了。我二爹说，我的文章那时候也作得挺好的。

“你说‘娥皇女英’，你也知道她将来要当西凉王啊？”我没话找话。

娇妻美妾，差不多所有中原汉人贯穿平生的梦想。现在，蔡丁山成了那个妻，我成了那个妾。

只是瑞娜谁也没有要。当天晚上，她去中庭耍了一整宿的蝴蝶剑。剑分双股，穗若彩翼对月挥。

我在房顶上，坐着吹了半夜的树叶。

“小香玉，”我想叫她到我身边来。可她只是抬头看看，摇了摇头。

悠悠扬扬，一声忽起，天色霎时明。蔡丁山吹着他那支玉笛，从室内走出。琢园夏尽。我突然按捺不住，只想大声问她，“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男儿百死报家，万死报国，可若真有一个爱人，为她，一次就死透了。蔡丁山没爱过人，他自然不懂。

那是让你不惜流血，却偏偏流泪的感情。你不知道那一时一刻的荧光星火，究竟从她身上还是你眼中先燃起。

她颔首了。情这东西只有一见而倾，没有先来后到细水长流巧取豪夺待价而沽。一个女子温情脉脉的泪眼，胜过世间所有精心编纂的对白。

晓风乍起。

上善池里的鸳鸯飞了。

莲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