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忆（14）重生

神明之间内战，已经没有闲心再去管魔道族人和魔种，嫦娥也得以自由施展、修炼法术。每个月圆之夜，她都会飞到高空，望着月亮，独自沉思。地面上的百姓时常看到一位仙子奔向圆月，久而久之，就有了嫦娥奔月的传说。

实际上，嫦娥并没有奔上月亮。月亮更像是她的精神寄托，在她对爱人的思念感强烈到令她无法呼吸时，她会飞到天空中凝视月亮，告诉自己，她还有月神陪着。没有爱人陪伴的日子里，嫦娥无时无刻不被令人绝望的孤独感折磨着。夜晚，她总会流着眼泪睡去，盼望着这残酷的分别是一场梦，第二天她就可以枕着后羿那结实的臂膀醒来。然而，现实世界的阳光总是那么无情，无数次在梦里，嫦娥穿着那身魔道族人的婚纱，在如水的月色下走向她的爱人，定情的戒指已经快要戴在她手上，却被初升的太阳打断了，爱人的面庞在她眼前骤然消失，只留下她伸在半空的手和满脸的泪水。嫦娥也曾回到那天和后羿一起观赏月神之花的地点附近，试图寻找那朵花留下的蛛丝马迹，但是一无所获。她和后羿分别得太过突然，连一件能寄托思念之情的物件都没留下，她只能在每个月圆之夜，双手握着她的玉佩向月神默默祈祷，祈祷她保佑后羿的平安。

当然，嫦娥也不会忘记，她那天和后羿约定在同一天过生日。在这段独自流浪的日子里，每逢过生日，嫦娥总会买一小壶酒，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把酒放在地上，然后独自跳起那支她在生日那天为后羿表演的舞蹈，想象着后羿就像那天一样，在不远处坐着，手里拿着酒壶，认真地欣赏她的表演，并在表演结束后，用上全身力气鼓掌。

嫦娥“生日快乐，羿。”

她会对着那座日之塔的方向，独自呢喃。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对后羿的思念之情再一次涌上了嫦娥的心头。今晚，连月亮都不在，她潮水般的思念无处寄托，只得喝了几口从集市买来的酒，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尝试强迫自己入睡。当然，这是不凑效的，酒精只让她感觉头晕目眩，思念却愈发强烈，还伴随着令人绝望的凄凉与哀伤感。她又哭了，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喝下的酒全都随着泪水蒸发。她快坚持不住了，致命的孤独已经折磨了她太久，靠着那如同数万光年之外的星光般飘渺的重逢希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度过这漫长的日子。

嫦娥“羿，夫君，你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

嫦娥走到窗边，无力地靠在窗台上。她哭得太厉害，不住地咳嗽，银白色的头发也凌乱不堪。

后羿“娘子。”

是后羿的声音，嫦娥确信自己一定听到了。她震惊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

后羿“娘子，别哭了。”

后羿就在窗外，和嫦娥仅隔数米，在模糊的泪水中，她能依稀看到他那英俊的面庞。

嫦娥“夫君，你怎么在这里？这是顶楼啊。”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嫦娥就意识到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但现在的她比起被痛苦折磨，更愿意宁愿溺死在甜美的幻想中。她慌乱地擦着眼泪，手忙脚乱地整理凌乱的头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嫦娥“夫君，我好想你，快进来吧！”

她朝后羿伸出手。

后羿“我进不去，你出来找我吧。”

后羿说完，开始远离窗户，朝夜色中缓缓飘去。

嫦娥“等等我，夫君！”

嫦娥毫不犹豫地跳出了窗户，追着后羿的背影飞去。她全速前进，试图追上后羿把他拥入怀抱，但是后羿和她之间却总是有那么一点距离，她快，后羿也快，她慢，后羿也慢。

无月的夜晚漆黑一片，后羿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模糊，嫦娥只能看到他脑后的银色头发。

嫦娥“别走，夫君，停下来等等我……”

嫦娥仍拼尽全力追着爱人的背影，直到连那一点点头发都看不见，她也没有停下。

突如其来的清凉感和水锈味突然充斥了嫦娥的胸腔，接着一股腥甜在口中绽放。嫦娥还在找寻后羿的踪影，但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似乎在强迫她脱离幻觉。她如同穿越般挣扎着在水中醒来，把头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看起来，她是掉到水里了。好在水不深，刚好到嫦娥的胸口，让她可以站在水底恢复体力。

等爬上了岸，嫦娥才发觉自己嘴角沾满了血，大概是摔下来时磕到湖里的石头了。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她不知飞了多久，早就远离了她居住的那个旅店。小湖周围安静得出奇，只有夏虫的鸣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嫦娥“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脱离了幻觉，嫦娥好似感到重获新生一般。她知道，无论面对何种困境，到最后她还是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逃避、沉浸在悲伤中只能给她和爱人的重逢制造更多阻碍。随着心情逐渐平静，嫦娥的脚步也越来越稳。

岸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小酒馆，门口一盏昏暗的小灯表示着它仍在营业。嫦娥犹豫了片刻，随后缓慢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酒馆老板“你好像心里有伤。”

酒馆的老板是个见多识广的中年人，他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仙女走进了酒馆坐在吧台前，美丽的双眸平静又带有一点哀伤，于是就靠在吧台跟她聊天。

酒馆老板“是在思念什么人吗？”

嫦娥“在思念一段回不去的时光……和这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嫦娥坐在吧台前小声说。

酒馆老板“最后一个？”

老板趴在嫦娥面前的吧台上。

酒馆老板“看起来，你承受着你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过往。”

他转身给嫦娥倒了一小杯清酒。

酒馆老板“来点吧，这杯算我请你的。”

嫦娥“谢谢……”

嫦娥拿起酒杯，一口就把酒都咽了下去。和那天后羿给她喝酒时一样，她被辣得剧烈咳嗽了起来。

酒馆老板“看来你不会喝酒。”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

酒馆老板“酒应该小口喝。”

嫦娥“咳咳……当时，他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嫦娥眼里噙着泪水。

酒馆老板“是你那最后一位亲人吗？他现在何处呢？”

嫦娥“一场意外把我和他分开了。现在……我不知道。”

嫦娥用手肘撑着吧台，抹着眼泪。

嫦娥“但我相信他还活着，就在大陆北边的某个地方……等着我……”

酒馆老板“意外么？”

老板看着嫦娥淡金色的瞳孔和淡紫色的飘带，似乎知道了什么，露出同情的表情。

酒馆老板“大陆北边，那是神明的驻地啊。”

他叹了口气。

酒馆老板“看起来，你们的重逢要比我想象的难得多。”

嫦娥“嗯……”

嫦娥的双眼满是悲伤，但也有一丝坚定的神色。

嫦娥“但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相见，不管多难，即便要与神明对抗，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她看着空荡荡的酒杯，默默地下了决心。

酒馆老板“你很坚强，我看得出来。”

老板露出了笑容。

酒馆老板“对你这种独自一人的女孩子，这品质很难得。”

嫦娥“为了重逢的那天，我必须坚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