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繁忙拥挤的港口内,他和他的哥哥,拼尽全力勉强生活着。
父母早先就不在了,不辞而别。
他们也曾去找寻过,不过俩半大的孩提,连最廉价的低等舱船票都买不起,更别说出海寻亲了。
所有对于父母的期望化为泡影。
生计是摆在眼前不得不重视的问题,两人为之东奔西跑。
起初,他负责拾荒,哥哥则去到附近的船家,看有什么苦活可以接。
那时啊,哥俩最幸福的事就晚上围坐他们那简陋的小棚里,吃着酒馆后方泔水池里较为完整的“美食”,互相诉说着自己今天发生的趣事。
“虽然肩头擦破了,但那老头真好,给了我好几仑,够咱们吃几天了。”哥哥自豪地对他说,眼里满是喜悦。
弟弟可以吃上几餐热乎的,他可以开心很久。
他望着哥哥臂膀上被犁出的深口子,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只是抹了抹眼角,抱了抱自己的哥哥,埋下头继续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可以去打一些工来挣钱了,让哥哥的负担轻了些,一想到这个,在做工的时候便更卖力了,生活之苦也被这种满足感化开了些。
他也接触到过一些同龄人。
也有和自己相同处境的流浪者,他们也是为了生存疲于奔命,互相划定势力范围,也许是他运气好,没人寻衅滋事因“领地”问题找他麻烦。
其实是哥哥担下了全部,为此,哥哥曾付出了巨大代价——左脚在一次争斗中,瘸了。
但是哥哥对自己说:
“没事,不小心摔着了,过会儿就好了。”
但,微跛的左脚却却成了他形象的一部分。
他也见到过一些有钱人的孩子,在有游轮停靠的港口附近打工时,他会见到一些被贵妇人牵着的小孩儿,也和自己一般大,但是对方总是有一种气质,从步态到神情,都会有一种略显矫情的高贵感,眼睛总是四周瞧看着,好不悠闲。
但是这不关他的事,他只想活下去,和哥哥更好的活下去,就很满足了。
有时他会在地上捡到一些报纸,他会在休息前就着微弱的灯光看看,东拼西凑地,在哥哥捡到的小词典的帮助下,他竟然也就这样学会了认字。
哥哥对这种浪费做工与休息时间的事,非但没有阻挠,反而是持支持态度:
“多看一点,增长见识,不会有错的。抓住以后可能存在的机会,你或许可以获得体面的工作。”
也是突然有一天,有一个衣装精致的,温文尔雅的男人走到了他们哥俩的棚子前,将他们唤了出来。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给予了他极大的好感。
他从将怀里东西的包装去掉,里面是两条香到快令他失去理智的烤鳕鱼。
他咽了咽口水,哥哥一脸镇定。
“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哥哥并未被巨大的诱惑击碎判断力,而是冷淡地询问着对方的来意。
“别紧张,我的孩子。”男人温和的嗓音也令人放轻松。
“我此次前来,不为别的,只想带你们去一个更好的地方生活,毕竟这里太恶劣了,可怜的孩子应该得到照顾。”
“你应该不是救济站的那些蠢物,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哥哥不置可否,欲图进一步获取信息。不过他主要是和最底层的人打交道,对于这些不曾触及的存在,总是慎重些好,因为他从不觉得这些光鲜亮丽的人的底子会比他们干净多少。
因为他复杂的道理不懂,但是还是知道颜色越艳丽的海鱼,体内的毒就越致命。
“来我们兹特尔制药公司做工吧……我们可以给你们提供远比这优越的食宿条件。”哥哥还在犹豫,那人又开口了。
“好好想想吧,毕竟你的弟弟…长身体。光吃这些可不够。”他的眼角扫过他们小棚里的食物,虽然很竭力地隐藏了鄙夷感,但还是有部分漏了出来。
“行,什么时候出发?”
“那当然是现在了。”男人满意地笑了,似乎对这对哥俩的爽快很是赞许。
……
很多年以后,他看着眼前的人。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他以前的,哥哥。
两人阔别了五年之久。
他前去质问公司领事人员。
可对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他去参加公司的特殊项目去了,自愿的,会回来的。”
然后就没有了后文,哥哥到底去了哪,什么时候能回来,他都一概不知。
但他也发现,自己的食宿条件相比于初来公司,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但他的心还在痛,没有哥哥的日子,那么无望而漫长。
“哥,你知道吗,今天吃的超丰盛……”他对着宿舍的欣喜地分享着开心事,可最终挂在嘴角的笑容变成了痛苦的抽搐,笑颜也化作了泪水与叹息。
而今,自己面前的,就是哥哥。
可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面前这皮包着骨头,皮肤呈现可怕的灰绿色的可怕怪物,关节处刺出令人牙酸的凸起,若非眼珠子还在微微转动着,他甚至觉得这不是个活人。
或者不能称之为,人。
可哥哥无论变成了什么样,还是自己的哥哥。
“哥!”
哥哥死了,死前他摩擦着苦难的咽喉,发出最后的声响。
“不要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快走。”
他眼见着僵硬地瞳孔逐渐放大。
此时他已经比任何人要强大。
只要复仇的焰火没有熄灭,那么他就是鼎立于世界巅峰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