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季节

秋季也从凉转到冷，树上的叶子有落几个谁也数不过来，宋偌楠去到国外后，因为时差问题，我们就用信息联络，一天能聊上几句算是顶多，在其他的时间就和韩崎去古玩店里看看，从前没有去过，想想是买不起的，但他告诉我这里面很多有讲头，不亚于书画字画什么的。渐渐地我也习惯去研究，有时候还会找一块木头自己雕着玩，虽然实质上差很多，可我的理解能力目前也只是到这。

　　白菊也是有一岔没一岔的找我，邀着我陪她选沙发，床这些家具，然后顺道去母婴店买了婴儿床和婴儿用品，真是出人意料，她买了店里最贵的那一款，只是因为多了一个风铃，真讲不上起眼。她却怪我不识货。家里装修好了，屋子里还满是甲醛，要不是怎么跟她认识，都怀疑她一点常识都不懂，凡事不懂多麻烦别人。再加上周睿韩真有点不贴心，我看不下去，买了几盆绿植放在家里。等到叶子都枯黄了，家具也慢慢搬进来了。

木子好不容易有个休息天，我便又带她去光顾老咖啡店，听说最近有了什么新咖啡，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到底时代在改变着，像四季总还是轮番着更迭，可要讲什么故事给现在的人，怕只怕要提及“以前”这个词。木子讲时也不忘插白菊一嘴，知道她怀孕也买了一身宝宝衣。可是就像每一片落叶掉下来前，我们都幻想着一切都还能保持现状。现实却告诉我们这是世间万物的安排。

　　没有蝉鸣的秋季耳根清净不少，睡眠时也格外踏实，到了晚上把阳台门一开吹的还是夏季风一样。大四在我想象中是忙里偷闲，但我却闲的要命，六点回宿舍时，宿舍就我一人。我独自坐在桌前修着美甲，突然一通电话打来把我弄得措不及手——白菊在电话那头不住地哭，我问她怎么了，一个劲地叫我快去她家。

我忙打车过去，爬的五楼把我仅有的力气给消耗个尽，看着门半掩，就不等反应进去了，而下一幕就是白菊蜷着身子在地上，地上的血渍把白砖染的太过突然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打了120电话，白菊疼的直流汗，嘴唇也慢慢没了血色，声音还微弱的说着疼，下一秒随时都能晕过去，脸上的茭白也多了些煞白。等被送到医院，我在抢救室外等着，我并不敢坐着，只是中间医生总是出来，我见情况不妙给周睿韩打了电话，看着窗外已经黑透了天，仿佛也看见窗内的情景已经变了个模样。真的换季了。

　　周睿韩没多久就到了医院，亏得我早叫他，没多久，医生拿着一纸通知——引产。白菊瘦小的使不上劲，孩子也就六个月大发育不好，一直下不来。白菊又忙上忙下，家装的东西摄入太多危害气体。身子虚的很，医生也只叫她一个劲地使，可是过了很久依旧没有动静，血一点点的流着，周睿韩的脸上也难免透着苦涩，他一直忍着一股劲，全程低着头，直至手术室里那一声嘶吼，还是像人绷紧的最后一根弦。周睿韩没有忍住双手掩面。他哭了，也是无声的，像个孩子，攒着好久的积蓄，买了根棒棒糖，一下被打碎一样。可是成年以后的男人没有权利和资格再做当初的男孩，就像现在所有事情也不是一句“我好了”就真的忘记了。

　　手术灯暗了下来，而白菊迟迟未出来，她神智或许还清醒，或许还在像这个男人一样哭泣，她可能会拉着护士的手再去看一眼这个已经成型却再也不能呼吸的孩子。等推出来时，她是闭着眼的，可是明明眼角的泪痕还未干透，眼皮也还是止不住地抽了几下，到了病房。周睿韩抹掉了脸上的泪，看着白菊，叫我多等一下，去打个水，顺便把费缴了。

　　门关的时候格外轻，周睿韩把他最后一点体面也留在我这个外人面前，白菊微微睁开眼，没转过头来：“我看见她了，是个女孩。”她的声音哽咽着，喉咙里却想是要冲破的委屈在喷涌，她又闭上了眼，说：“我对不起他。”随后叫我回去，我也没推脱，只叫我别告诉周睿韩她醒过。刚出了门，门里就透出说不清的呜咽声。我怕是被这一系列的打击冲昏了头，直到走在街上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四下无人，开着窗哭了起来。那时的秋风刮着比冬天更大的风，那天的夜冷的我的泪都没了温度。司机看着我，没多说什么，欲言又止。毕竟城市里那么大，糟心事也是一堆堆藏在心里，他有拉过多少个这样的乘客，在心里多少为自己下了一场雷阵雨。

　　回到宿舍时，我怕吵醒舍友，没有洗澡，盖过被子就倒下了，眼睛也疼得催促我快睡。于是没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和第二次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