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晨（二）

那位“付大人”毫不犹豫地跟上了琉璃，低声询问道:

“琉璃姑姑，您是玲珑姑娘的妹妹，太后娘娘是一直倚重您的，您……能不能先透露一二？”

他怕他见到她时，没有心理准备，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来。

琉璃轻轻叹息:“付大人，我是信得过您的，太后娘娘反复嘱托我们这些人，绝对不能把她的真实情况说出去。但……您大概不一样吧。”

付大人心中一紧。

太后操劳成疾，终年卧病在床，已经很久没有出过慈宁宫，这是朝堂上下皆知的事。

可琉璃却告诉他，太后真正的状况，并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你到底怎么样了？

为什么……你甚至没有告诉我……

“大人，留心脚下。”他心神恍惚之下，险些摔倒，被琉璃扶住。谢过琉璃，他也发觉自己的心态是关心则乱，有点走火入魔的意思了。

太后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他她的身体状况呢？

说到底，她是深居宫闱的太后，他是忠君爱国的臣子，他们站在同一立场，可他绝不能冒犯了她……

琉璃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犹豫片刻，好心劝道:

“付大人，您……不如还是先去坐一会儿，喝点茶水？”

他定下神，摇头道:“多谢琉璃姑娘关心。我……没事。 ”

“我们现在便去见太后娘娘吧。”

琉璃听出他语气里的急切，有心劝说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玲珑的妹妹，虽然比玲珑小上不少，却也知道一些她家小姐和这位付大人年少时候的事情。

但主子之间这些事情，她是管不得的，只有暗自叹息。

郎虽有心，妾却无意啊……

……

寥落古行宫，宫花寂寞红。

太后静养之所在慈宁宫深处，琉璃和付大人走了这么久，才总算到了那大燕最尊贵的女子的居所。

他站在门口，不知为什么，迟疑着不敢进去。还是琉璃实在看不过他踌躇不前，把他引进了屋里。

屋里一片漆黑，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付大人犹豫着，在琉璃的牵引下向前走去，走到了那张凤榻前。

当然，他依然看不见太后娘娘的面庞。

纵是私下的君臣奏对，太后的凤榻前依然悬挂着珠帘。

琉璃扶着太后娘娘坐起，倚在一侧，便悄悄退去。屋里的两人俱是无言。

他不敢说话，即使手心早已沁透了冷汗。很久后，还是太后先开口了:“付爱卿近来可好？”

她的声音平和，似乎没有什么中气不足之类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他心中暗暗一喜，急忙道:

“微臣进来一切都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委婉地问道:“娘娘前不久大寿，可有收到几只血参吗？”

“哀家的身子自己清楚，付爱卿不必旁侧敲击了。”她的声音依然温和，平静，甚至微微带着笑意。

他突然感到有些茫然。

她终究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

而她现在，也学会了向他隐瞒心事……

“付爱卿……”太后隔着珠帘，再次开口了，“哀家知道自己眼看是时日无多了。”

他心里一紧，急忙俯身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是要长命百岁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长命百岁的人？”珠帘后响起两声轻笑，旋即变得严肃，“哀家本来是想着，有些事，今天就和几位卿家交代了，只是这身子实在是撑不住，只好等下次再说。”

“哀家今日擅自把爱卿召来，只是，想找一个故人，回忆那些陈麻子烂谷子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