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二）

江秋娴世子殿下……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一个柔弱的女声在齐王世子耳边响起。

江秋娴第一个见到齐王世子伫立的身影，鼓起勇气起身走了几步，在苏睿不远处站定，柔声问道。

齐王世子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是那位江家表姑娘。

刚才他已经向几位表兄弟打听了江秋娴的身份和情况。

这个美丽纤弱眼波如水的少女，和他明媚夺目灼灼逼人的莲表妹完全是两个极端。论美貌，两人恐怕相差无几，可气质却截然不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齐王世子淡淡一笑:

苏睿我想和莲表妹单独说几句。烦劳江姑娘帮我向莲表妹传个话，就说我在外面廊檐下等她。

他英俊的脸庞含着浅浅的笑意，满堂烛火都为之失色。

江秋娴心神摇曳，只觉面上发烫，两颊微红，轻轻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地小步跑回堂内，远离了齐王世子后，她悄悄松了口气。

等呼吸稍微平复，她走到青莲身旁，低声道:

江秋娴莲表姐，世子殿下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说是在廊檐下等你。

青莲举着酒盏的玉手在空中微微一滞，看了江秋娴一眼，微微蹙眉，语气冷淡:

青莲我没空。

江秋娴:“……”

江秋娴的脸上浮上了红晕。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无力和愤怒，不是因为羞燥，而是为了一种她现在还说不明白的焦躁:

江秋娴你明明有空，为什么不肯去？

青莲举杯欲饮的动作再次被江秋娴打断。她冷冷地看着江秋娴，嘴角挂上了一抹不知是讥诮还是怜悯的微笑:

青莲我去与否，与你又何干？

青莲你是担心我不去，世子迁怒于你？

青莲那你大可放心了。我了解他，齐王世子殿下并不是会随意迁怒他人的人。

江秋娴我才不是担心这个！

江秋娴脸颊上红意渐深，听着青莲理智而冷漠的分析开导，她只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没，要让她的理智崩溃……

心神澎湃之下，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引得坐在圆桌对面的几位姐妹和各房的夫人连连侧目，太夫人更是皱起了眉。可江秋娴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低低地呢喃道:

江秋娴只是……他那么好……你怎么……

青莲轻轻叹了口气。

青莲江表妹这是在替世子殿下抱不平？觉得我不识抬举？

江秋娴一惊，眼神飘忽不定:

江秋娴我没有……莲表姐，你不要误会……

青莲我倒觉得我没有误会什么。

青莲不再看她，举起酒盏，对着灯光凝视片刻后一饮而尽。

青莲江表妹若是实在看不下去，不妨代我前去好了……

顿了顿，她唇角笑意渐深:

青莲我不会介意的。

江秋娴:“……”

明明青莲已经挪开了目光，但江秋娴还是能感觉到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在冷漠地注视着她。

她有些心虚狼狈，强笑道:

江秋娴莲表姐……你在说什么啊……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江秋娴我与世子不过一面之缘，非亲非故的……

江秋娴罢了！我就是传个话，你愿意去就去，你要是不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番不知是给青莲听还是给自己听的话，江秋娴故作镇定地向自己的位置走去，终于落坐时，她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真是的……丢死人了！

她为什么要掺和进这桩倒霉事里边去？

可是……她心头那团火还在灼烧着她的心脏，让她不得安宁。

她真是幸运啊……连那样好的人，她小心翼翼对待的人，她都可以弃若敝履，仿佛完全不在意……

她凭什么这样随意地对待他！

江秋娴咬紧牙关，默默地缩在自己的座位里，心里满是苦涩而又甜蜜的幻想……

要是……这一切是她的该多好……

……

青莲几句话打发了江秋娴，心情却并未因此变得愉悦。

痛苦混乱的往昔回忆被唤起后便在她脑海里翻腾不休，让她心浮气躁心烦意乱。

青莲玲珑，替我斟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今天欢饮的众人，还有多少和她一样，藏着满腹心事？

没有谁是容易的。

人生，本就苦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