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青莲兴致勃勃地拉着哭笑不得的两人上了街。

她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了。

做小姐的时候，被忽悠得整天端着架子，明明很想出去逛一逛，还硬要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等嫁人了，更加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

青莲琳琅，不要这样东张西望的。

青莲瞪了一眼正警惕地环顾四周的琳琅。若是只看她那如临大敌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随时会有穷凶极恶的歹人扑上来呢。

琳琅小姐，你这样让我怎么放的下心来!

琳琅警惕不减，把青莲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好像有什么人从正面扑过来了一样:

琳琅现在都这么晚了，小姐你还硬要出来，也不把脸遮一下……

青莲行了，行了。

青莲连忙打断了即将开始滔滔不绝的琳琅，说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软言劝道:

青莲好琳琅，是我错啦，我们不逛了，找个地方把晚饭吃了就回去好不好？

唉，看来今天是不可能像计划里一样，把京城逛一圈了……

青莲一边劝着琳琅，一边瞪了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玲珑，意思是要她帮着说两句。

玲珑捂着嘴笑了一会儿，也不顾自家小姐催促的眼神，慢悠悠地开口了:

玲珑琳琅，有你看着，小姐能出什么事儿？

琳琅可是……

玲珑这一条街很安全的，我保证，放心吧。

这一条街？

青莲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笑得恬淡的玲珑。

看来，她对身边这个从记事起就一直陪伴着她的少女了解得还是太少了啊……

玲珑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见玲珑若无其事地发问，青莲也不揭穿，好像真的只是出来吃个晚饭的:

青莲当然是去宝香斋!

……

京城酒楼林立，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宝香斋。

宝香斋以菜肴精美、厢房雅致著称，是一众勋贵公子、达官贵人之流出入之所。

不过，琳琅才不会允许自家小姐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真正说服琳琅的，是这家宝香斋并无大堂，只设雅间。一二层共六十雅间，迎送往来，座无虚席。

宝香斋三楼设了十间雅间，专门招待女客。从后院出入，跑堂侍候的都是女子，掌厨的也都是厨艺精湛的厨娘。

大燕京城，贵女如云。

宝香斋的背景非同凡响，不然也不可能顶着那些固守古礼或是出于私心，不愿让女子抛头露面之人的压力，安然地开到今天。

青莲前世也对此颇为好奇，曾暗中派人调查过，却始终没有结果，只是听说，和当今那位皇后娘娘有关……

不管宝香斋背后是什么人，那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恶意，青莲也就懒得多管了。

不管怎样，特设了女子雅间的宝香斋，成了京城贵女聚集之地。

想找一个既能满足口腹之欲，又能让如临大敌的琳琅挑不出毛病的去处，怕是也就只有这宝香斋了……

……

一进宝香斋，青莲便感受到一道道目光向自己投来。她安抚着身旁突然变得紧张起来的琳琅:

青莲莫慌，马上便有人来引我们上去了。

话音未落，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便笑着迎了上来。

龙套（女）姑娘请随我来，现今还有两间雅间，姑娘可有什么要求？

青莲微微摇头，嗓音清淡:

青莲你做主安排就是，我和我的侍女，一共三人。

那年轻女子似是习以为常，迅速地打量了一眼青莲一行人，垂眼思考片刻，歉然道:

龙套（女）真是不巧，剩的两间雅间都是供小姐们宴饮的，并无只容三人的厢房……姑娘可否通融？

青莲有个地方就成了，你带我们上去吧。

妇人笑着应了一声，领着三人上了三楼。

雅间确是窗明几净，干净整洁。青莲简单地扫了一眼，坐下了，立刻就有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送了鲜果干果上来，都放在精致小巧的瓷盘里，色泽鲜艳，令人口舌生津。

玲珑倒还沉得住气，琳琅却悄悄咽了口口水。

青莲今天我临时起意，多练了一会，倒是耽误你们吃饭了。

琳琅吓了一跳，赶忙回道:

琳琅小姐这是什么话!做奴婢的，能遇上小姐这样的主子，已经是最难得的了，哪里还敢奢求那么多？

青莲你怎么说，到底都是我耽误了你们时间。

青莲微微一笑，顺手往琳琅嘴里塞了枚干果:

青莲一会儿我多点几个菜，你们放开了吃!

……

跑堂的那年轻妇人动作利索，很快，热气腾腾的菜肴便被呈了上来。

龙套（女）还有一道鱼肉羹，颇为耗时，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青莲略略点头，喝了一口温水漱口，尝了一口，蹙了蹙眉。

唔……突然有点后悔了。

要不，现在回去，叫小厨房再折腾一桌饭出来？

在脑海中看见了被叫起来做晚饭的璎珞幽怨的眼神，青莲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是不要再麻烦别人了……

要不，再试几盘？

这才只是第一道菜而已，没准刚好是这个师傅的品味和自己不同……总不至于偌大的一个宝香斋连一个好厨子都找不到吧？

抱着这样的心理，青莲用调羹又从另一个盘子里舀起一勺。

唔……意外，意外，再试一次!

然后是第三道、第四道……

青莲停箸，望着一桌美味佳肴发呆。

看来真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太多了……好歹她也是逃过难的，怎么能这么浪费粮食？

又试着吃了两口……

青莲叹了口气。

青莲琳琅，玲珑，我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你们先吃吧。

玲珑柳眉微蹙，担忧道:

玲珑小姐，您就吃一点吧……您今天累坏了，不吃东西怎么成？

我也想……但实在咽不下去啊!

跑堂妇人的声音解救了不知如何是好的青莲:

龙套（女）抱歉，让姑娘久等了，只是每天指名要慕姑娘做菜的人最多，所以稍微迟了一点。

一个圆肚白色砂锅被稳稳地放在桌上。揭开锅盖，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青莲眼眸微微一亮，玲珑见状，忙盛了一碗放到青莲面前。

青莲舀了一勺鱼肉羹，送入口中。

口感细腻，入口即化，除了鱼肉的鲜美清甜，没有一丝杂味……

终于找到能吃饱的了!

连吃了两碗，青莲才停下来，笑着吩咐道:

青莲不知是哪位大厨所为？还劳烦请来一见。

贵客吃的满意，请来厨子打赏一二是常有之事。但那跑堂女子却面露难色，低声道:

龙套（女）姑娘有所不知，这慕大厨乃是我们宝香斋最好的厨娘，斋主也纵容她，导致她脾气怪异，戌时一定离斋回去了，姑娘若想见她，只好改明儿早点来。

青莲原来如此……

自古以来，有才能的人大多有点性格。

这位“慕大厨”既然是有这样的手艺，那她准时离斋，似乎也可看做是有时间观念的表现，实在无伤大雅。

等等……

姓慕，厨艺精湛，时间观念强……

为什么她觉得这些描述有些熟悉呢？

青莲微微眯了眯眼。

希望，真的是那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