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都城汴京的仲夏,与泠泠婵哀,总是行慢了盛装的佳人姗姗来迟,好像嫩芽之露昼夜湿润剔透,又仿若晚春遗风令人颤栗不止。
“啊――阿嚏――”
盛如兰几日无眠的眼眸不似金钗少女灵动,一瞬神容憔悴的绞松丝帕,姿色颇有些失意的托举下颚,满眸神情写着别惹老娘的夏秋郁闷,“饿了……喜鹊,帮我做些七宝擂茶来垫垫肚子。”
“是,五姐儿稍等。”喜鹊转眸颇为担忧的念叨并手柄茶壶,伤感难去的心中难疏叹息。
五姐儿那次磕伤虽痊愈至今,不仅大娘子亲临关怀无间,六姑娘也时不时送些上好的祛疤膏来,但五姐儿的病仍是时好时坏,仿佛是没个病去的准头。
古人饶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到了五姑娘这里――反而不大灵验了呢?
盛如兰大病初愈的身体难抵夏秋习气,可这本是名门贵族举宴相看娘子的日子,盛如兰突染风寒,令王若弗在担忧华兰处境的同时,为盛如兰反反复复的病情一惊一乍。
重复简朴舒适的陶然馆内,盛如兰只字不提告知王大娘子之事,喜鹊谨慎侍候在旁,纵是为盛如兰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姑娘……不为来府传话,说是齐小公爷听闻你病了,月旬的金明池的马球会,想给你带些御风寒……的药。”
盛如兰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后,虽屡逢怪异的病症,性情沉稳却如明月霜涧,如此――她对喜鹊的小九九也心知肚明。
盛如兰平鬓缀翠石榴丰腴,微宽齐襦歪头推盏沉默念酌,窗帘外户几只喜鹊侥幸似的降落,看见盛如兰拨沫呆滞一般的沉思,小身板有些胆怯的尾巴乱颤。
盛如兰恍惚微愣着举起茶托,起初只是若有所思的闻罢,须臾唇角颇有些调笑冷讥的意味微笑,突兀地看向年纪不过舞象之年的喜鹊。
妙龄少女的指尖低伏轻敲瓷实的杯背,抬眸莞尔看着喜鹊满情迷茫,言语有些轻姚不辨喜怒道:
“喜鹊,此事我还未曾让人去知会母亲,怎么齐小公爷知道的……比葳蕤轩房梁下的笼中鸟还要快?”
“这……自然是齐小公爷特意嘱咐不为做的。”喜鹊娇憨忠厚的眼神满是恬淡沉静,似乎对盛如兰彼时刻意的质问,并不放在心上。
也罢……喜鹊定然以为这还是齐国公府的意思,想必我问不出什么明实。
盛如兰眼眸明晦朱唇微撇,不解饥渴的落下白瓷绕春的杯底,心神难免失望的涣然疏叹,不禁愈发怀念的抬眸,端详着眼前喜鹊少女的面貌。
喜鹊这时还小――不懂人情世故,更不知晓齐衡与六妹妹之间的暧昧之情,恐怕只当这是齐小公爷对盛府示好的礼节,更别说喜鹊还以为……我是因为病中通畅不郁闹脾气。
盛如兰看向喜鹊的眼神愈发哀怨,如愿以偿的品茗着秋天的第一杯碧螺春,但心中还是有些期许,望向隐隐枯败的陶然华亭,目光所至皆为盛衰。
位于汴京郊外小鹿岭之外的一大宝地,人烟稀少的金明池马场,向来是名门世家举办初秋马会的必争之地。
素来不善捶丸的盛墨兰今日出门,照依林小娘言,单薄夹袄银裳月白罗花,气貌逸群团扇羞掩娇艳欲滴。
这一看就不是正经打马球的……始终跟随在王大娘子身旁的盛如兰跃跃欲试,和神色有些难看的盛明兰相视一笑。
虽然在盛如兰的心目中,墨兰还是有几分林噙霜的妖娆姿色的,但墨兰此时毕竟年少体态纤瘦,故作娇媚只是横生了女儿家不该有的老气沉重。
盛墨兰的超脱,令那些自行惭秽的名门闺秀皆不敢附庸,慕名而来的京城权贵虽然眼花缭乱,却也在早秋的凄伤中兴致缺缺。
“顾二公子叁胜――”
“中了,又中了,顾二公子又中了!”
“好!顾二叔打马球果然是汴京一绝!”
盛如兰此刻两袖清风恣意潇洒,腰背身姿端直的瞟探肆周,眼神灵明飘忽不定,目不暇接看着许多善马的将门子弟贵女,披肩挂帅在马场间驰骋争相夺旗,引起座次间众多纨绔子弟的喝彩。
直到盛如兰不约而同的对视……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元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