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契机

圣宸宫中，虽是夜深了，却还是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在死寂里低着头做事。

有两个胆大的太监隐在黑夜中咬耳朵。

只听那小太监道:“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可吓死我了。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岂是你我可以知晓的，想命长些，就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听。”年长一些的太监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袍，低声说到。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一道尖利的人声乍响。

那两人一哆嗦，连忙跪地。“林……林总管赎罪。”

那人向黑夜中瞪了一眼，一挥手。那两人顾不得狼狈，忙爬起来隐入黑暗之中。

林总管抬头看了一眼漆黑苍穹。现下正飘着雪，不知怎的，觉得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

宁王府中，魏明宸穿戴整齐，提袍跪在正殿之中。

门口正是林总管。见宁王跪好，便毕恭毕敬行了一礼道: “陛下口谕，宣殿下进宫一趟。”

魏明宸口称遵旨，林总管忙来扶。魏明宸抬首瞧见了林总管那张老脸，此刻正露着殷勤的笑容。他回以一笑，顺着林总管的手起了身。

“今夜风雪不小，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了。”

“殿下折煞老奴了，这本是老奴份内之事。”林总管恭恭敬敬的答道。

魏明宸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那人便识趣的退下了。

“眼下日子不好过，今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说着便将一袋银子塞了过去。

林总管面露惶恐之色，却无拒绝之意，只说着客气话。

魏明宸一笑，便道:“我如今也要看天吃饭，今日之事，可否问公公讨教一二？”

“哎呦，老奴哪受得起殿下的讨教二字。只不过是在陛下跟前偶然听到，说是发现了几个贼人奸细混入了京都，陛下许是为这个烦恼。”

魏明宸心念一动，又听到林总管矮身说:“陛下发的火气不小，殿下必要谨言慎行，万不要触了陛下眉头。”

“公公放心，多谢公公了。来人，好好送一送公公。”

“殿下留步，留步。”林总管被侍卫送了出去。

看着人影隐入黑暗，魏明宸却皱了眉头。

“十七，备马。”

一道黑影在门外称是，随即不见了。

片刻后，一道身影策马穿过朱雀大街，奔向皇宫。

街上没有生气，只有更夫与雪夜做伴。魏明宸在马背上打了个寒噤，不觉裹紧了大氅。

进了圣宸宫，便觉一暖。

魏明宸看了眼周围的宫女太监，无不是低头做事，便已心下了然，心道那老鬼确实没骗我。他便恭恭敬敬跪了下来，等着召见。

“宣，宁王。”不知过了多久，林总管的声音响起。

魏明宸站了起来，觉得膝盖跪的生疼，却不敢耽误，低头进去了。

抬眼一撇，便见了九五之尊。只是面色凝重，似有戾气，显然是生过气的样子。

“儿臣参见父皇。”

见许久没有答复，魏明宸有些忐忑。终听见茶碗磕出的轻响，一道苍老冷清的声音道：“平身吧。”

魏明宸站起身来，小心观察着自己父皇的脸色。

“父皇为何事烦心？”他明知故问。却见陛下甩过来一本奏折。

“你自己看。”听声音确实不大爽快。魏明宸于是忙捡起来一瞧，与林总管说的倒是出入不大。

这事魏明宸心底清楚得很，面上却是不露。见他缓缓皱了眉头，道:“想不到京都竟会混入奸细。”

圣上抬眼撇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似是不大满意，只听着下文。

“儿臣……儿臣觉得，此事不宜打草惊蛇，况且……”

“荒缪！你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他们都要杀到朕跟前了你不急！”圣上一掌拍到桌案上，震倒了茶碗。茶水从桌沿流下，落在鲜红的地毯上。

魏明宸连忙跪地，“父皇息怒，父皇息怒。”

圣上站起身来，仰头喘息了一口，似是怒气稍缓。

“朕命你调查此事，最多一月，把那帮奸人给朕找出来。”

“……”

“怎么？不情愿？”

“儿臣遵命。”

沈钰接下自己主子沾雪的大氅时，已是破晓之际。

“主子一晚上没睡，快去休息吧。”

魏明宸一脸倦色，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两个时辰后叫醒我。”

“主子今日休沐，何不多睡一会。”

魏明宸一摆手，径自走入卧房。只留下沈钰独自叹息。

堂堂宁王殿下，室内装饰却无半点奢华之意。案几只上放了几本兵书，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魏明宸一头栽倒床上，觉得天旋地转，顾不得多想便陷入了睡眠。

沈钰走进来，见他仰在床上，已经睡死了。便给他拉了角被子，又踮着脚退了出去。

魏明宸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觉得昏沉。

“主子，该起了。主子？”沈钰拍拍魏明宸的脸。

“嗯……”魏明宸还有些迷糊，却强制自己睁开了眼。

沈钰有些动容，便道:“要不然主子还是再休息一会，事也不赶着这会子做，身体最……”

“你哪来这么多话。”魏明宸起了身，“给我备马。”

“啊？主子又出门啊。”沈钰看着他这一身疲惫，“要不主子先换件衣裳吧。”

“嗯……也成。”

还是要面子。沈钰想。

半柱香后，魏明宸风度翩翩的跨步上马，往东街奔去。

过了东街桥，街上便开始有了生气，一些小贩买着早茶。不过魏明宸心思不在这。

他在醉仙坊停了马。立刻便有姐儿相迎。

“姐妹们几日见不着爷，可想念的紧呢~”

“哈哈哈哈。”魏明宸被簇拥着进了坊内。

进了坊，魏明宸便收了些放浪样子。这时从楼梯上款款走下一女子，气质绝伦，对着魏明宸行了一礼。

“殿下。”

此人是醉仙坊的头牌，名叫兰茵，谈的一手好琴，寻常之人却是难见一面。她想魏明宸打了个颜色，魏明宸便心下了然。提步向楼上走去。

不教人引，他便走入了最里头的包厢。推门进了去，便见一人已在烹茶等候。

那人听见声响，目光从茶具上落下来，向这边瞟来。此人便是礼部尚书李琛。

“李大人好雅致。”魏明宸看着一桌子的杯杯罐罐道。

“呦，殿下来了。可要尝尝？”

“大人亲自烹的茶，自然要尝一尝。”魏明宸笑得狐狸一般，拿起盛好的茶水抿了一口。

索然无味啊，他想。

“这茶大人烹的妙极，只是这般手艺往后还是藏着，莫要示人了。”

李琛白眼要翻到头顶了。“这般手艺，自然藏着掖着，只是今日殿下来了，才露一手。”

“得了，说正事。”魏明宸放下茶碗，“前几日便听说查到了东西，只是这几日事物缠身，一直未得空见你。”

李琛面色也凝重起来。“查到的东西，可是会让殿下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