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十六）

春风苑楼阁华丽，一进门，整个大堂都坐满了人。看了半天，魏无羡才在里面找到唯一一方空坐儿上落座。

正上方的台子上几个面貌姣好的男子正在抚琴吟唱。琴声悠悠，和着低吟浅唱，引得底下人连连抚掌。

都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魏无羡环视了一圈，见周遭之人衣着装扮浑不似寻常人，便与金子勋说道:

魏无羡看来这真是个好去处。聂兄道是没说假话。

金子勋点头认可:

金子勋琴师技艺娴熟，词曲相应，的确不错。

不多时，有伙计上前招呼。

万能龙套两位公子喝茶还是喝酒？

魏无羡酒。

金子勋一壶茶，多谢。

万能龙套公子，我们这里的酒水分为三品，寻常客人只能点三品酒水，若要……

魏无羡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拿上来。

万能龙套那公子需得与人比试一番，琴棋书画，任选一技，若是输了，自付酒钱；若是赢了，公子今日所饮，分文不取。

魏无羡登时来了兴致:

魏无羡还有这样的规矩？

万能龙套这是春风苑一向的规矩。

魏无羡那我要和谁比？

伙计给他指了指台子上的人:

万能龙套公子随意选一人即可。

魏无羡站起来将台上几人打量了一番，继而指着最左侧抚琴的男子道:

魏无羡就他吧。

万能龙套公子请与我上楼。

魏无羡不是比琴吗？现在去哪？

万能龙套楼上早已备好琴室，并有专人品鉴，公子请吧。

魏无羡金兄，那我去了。

魏无羡兴致勃勃，金子勋也不好拦他。人跟伙计去了楼上，他便坐在大堂喝茶。台上换了一拨人弹琴，还上了歌舞，这些男子的歌舞极好，丝毫不逊女儿家，水袖舞也跳的极具韵味美感，堂下的人看的如痴如醉。

金子勋向来不好这些，也无甚兴致，嘴里茶水寡淡无味，颇有些百无聊赖。

只是他总觉得自打进门，周围便有人打量他，让他好生不自在。

这时，又有伙计过来给他添了壶茶。

金子勋不用……

万能龙套公子，有位客人说，想请你品一品此茶。

金子勋有些疑惑，顺着伙计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瞧见远处靠窗位置上那人正看着他，虽不知他何意，但他还是礼貌性的朝人微微颔首。

那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左右，五官端正，眉眼却凌厉，穿一身暗色锦袍，头发尽数束在一只玄色发冠之中，领口打理的肃整，整个人像一柄藏在匣子里的利剑，虽神色沉稳自若，但金子勋还是从他眼睛里看出摄人的气势。

他对这人没有任何印象，一时也看不出对方底细，但直觉告诉他，此人并非善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随即端起面前伙计送来的茶抿了一口，细细品过后道:

金子勋此茶很是不俗，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雪顶含翠，此茶长于极寒之地，数年也不过能得上寥寥几钱，茶汤更是以雪水冲泡，就算有银子也不一定买的到。

说着，他将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整只放到伙计的托盘中。

金子勋我身上只有这些银钱，想来该是足够，劳烦伙计替我谢过那位兄台。

伙计端着托盘就向那人走去，跟人回话之后，伙计又走过来:

万能龙套 公子，那位公子说，请你楼上雅间一叙。

金子勋不了，我还要在此处等我朋友，不便离开。

万能龙套 公子，那位公子诚意相邀，要不公子还是再考虑看看？

金子勋再次抬眼看过去，那人也正看过来，不过随即起身上楼去了。

万能龙套公子，相逢是缘，我看那位公子也是诚意与公子结交，不妨应约去看看？

这伙计说的道也没什么不对，金子勋看了他一眼，那伙计随即低下头:

万能龙套公子，请吧。

金子勋带路。

万能龙套这边请。

进门。

伙计贴心的将房门阖上后退出去。

那人看着他，神情漠然，眼神也冷淡。

金子勋阁下……

不等他说完，那人却先开口:

温旭开个价吧。

金子勋什么？

那人看着他的脸肆无忌惮的端详了一番:

温旭长相还算顺眼，你开的价我会再给你加一番。

金子勋一头雾水:

金子勋我没明白……

那人走过来，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温旭我会给你置一处别苑，衣食住行，一应都会是最好。

金子勋越听越糊涂。

温旭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乖乖待在那里，没有我的允许，哪儿都不能去。

那人停在他跟前，身高的优势让金子勋只能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金子勋心想这人莫不是认错了人？怎他说的他一句也听不明白？

金子勋阁下恐是认错人了，我不是……

温旭不是什么？你坐在那个位子上，不就是待价而沽？

金子勋眼中微惊，回想起自己和魏无羡进门，满堂座无虚席，唯独那个席位空着，而且自他坐下，周遭便一直有人打量他。

想到此处，他立马意识到什么，随即往后退了两步，与此人拉开距离:

金子勋你误会了，我……我不是……我是跟朋友来喝酒，见位子坐满了才不小心坐到那个地方，并不是……并不是阁下所……

那人看着他，听了他的解释脸上也并没什么变化，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温旭第一次来？

金子勋……是。

那人似乎打量了他一眼，继而回到桌旁坐下。

温旭你进门时，我看你穿着不俗，也猜到几分。坐吧。

说着，倒了杯茶推给他。

金子勋立了一下，看人并无恶意，这才走过来坐下。

温旭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金子勋……

除了尴尬，金子勋想不出旁的词形容此刻的心情。

他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将聂怀桑痛骂一顿，这都是些什么不正经的地方？

温旭阁下如何称呼？

此时若自报家门，岂不是将他金氏的脸都丢尽了？反正穿着便服，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认识谁。他如是想。

金子勋 我姓巫，单名一个宥。

温旭可曾取字？

金子勋字……字子虚。

温旭名字不错。

金子勋阁下谬赞。

子虚乌有，可不是不错吗？

金子勋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温旭我姓杜，单名一个撰字。

金子勋咳咳……

金子勋杜兄名字也不错……

一阵心照不宣的沉默，金子勋捧着面前的茶杯默默喝水。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了好半晌，那人突然起身:

温旭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金子勋心底松了口气，随即也起身:

金子勋杜兄慢走。

那人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下，从身上的乾坤袋里取了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他:

金子勋这是……

温旭雪顶含翠，就当给你赔礼。

金子勋不……

不等他说完，东西已经放到他手上。那人看着他，神色仍旧淡淡的，不过视线停在他脸上:

温旭其实，你可以考虑一下。

金子勋……

考虑什么？

温旭考虑住到我的别苑来。

金子勋……

温旭后会有期。巫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