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阪城的天守阁笼罩在暮春的薄雾里，檐角的金饰在云层间隙偶尔闪过冷光。服部宅邸的书院内，炭火噼啪作响，映着服部平藏刀刻般的侧脸。他指尖叩着矮桌，目光扫过对面身着绯色小袖的妻子服部静华。
“平次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服部平藏的声音像城墙上的青石，“远山氏的女儿和叶，或是京都大冈氏的红叶，选任何一个对我们都有利。”
服部静华执茶筅的手微顿，抹茶的绿沫漾开细小的涟漪。“远山氏与我们世代相交，和叶小姐听说性子温顺，持家有道。只是……”她抬眼，“大冈氏在京都势力深厚，联姻或许更利于我们服部氏在乱世立足。”
窗外，练剑场上传来木刀劈砍的破空声。服部平次赤着上身，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少年人不服输的狠劲。他刚用“一刀流”的变式破解了家臣们的围攻，耳尖却捕捉到书院传来的断续谈话，眉头瞬间拧起。
“联姻？”他啐了口带草屑的唾沫，将木刀扔给侍从，“我服部平次的妻子，凭什么要由别人挑？”
他转身往武士居走，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开始“推理”——远山氏、大冈氏，都是听过名号的家族，可他连那两位小姐的面都没见过。难道武士的婚姻，就只是领地与势力的筹码？他想起上次随父亲去神社参拜时，看到的那些被町人簇拥着、连抬头看天都会被训斥的贵族女子，心里便泛起一阵烦躁。
三日后，大阪城南的市集格外热闹。远山和叶提着竹篮，跟着侍女宫川江子来买上新的靛蓝布料。她梳着姬发式，发间系着素雅的紫藤花绳，一身浅绿襦袢衬得肤色莹白。路过武士决斗的围观人群时，侍女宫川江子紧张地想拉她快走，但远山和叶却悄悄停了步。
场中那个戴银饰头带的少年武士动作极快，明明对手的长刀已逼近咽喉，他却像提前算好了轨迹，侧身避开的同时，木刀精准地敲在对方手腕上。“破绽在第三步转身时的重心偏移。”少年扬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远山和叶眨了眨眼。方才她也看出了那个破绽，只是换作她，或许会用合气道的“入身投”卸力，而非这般刚猛的打法。她虽自幼随父亲远山银司郎学合气道，却被母亲远山樱告诫“女子持技是失礼”，如今连握拳的姿势都藏在宽袖里。
“小姐，快走呀，被家主知道是要罚的。”侍女宫川江子催促着。远山和叶点点头，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挑着灯笼的小贩，竹篮里的和果子滚落在地。她慌忙去捡，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指尖利落地点在滚动的“大福”侧面，稳稳将其按住。
“手滑了？小心点。”
远山和叶抬头，撞进一双明亮的黑眸里。是刚才那个少年武士，他额角还带着汗，嘴角噙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她脸颊一热，匆匆接过和果子：“谢、多谢武士大人。”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少年瞥了眼她竹篮里的布料，“买给未婚夫的？”
远山和叶脸更红了，摇摇头又点点头——母亲说，她的婚事快定了，对方好像就是服部家的公子，可她连名字都记不清。少年见她窘迫，也没再追问，转身融入人群前，忽然又回头：“刚才那决斗，你觉得我赢在运气还是招式？”
远山和叶一愣，下意识道：“是算准了对方的呼吸节奏。他挥刀时换气太急，第三步必然不稳。”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开了：“有点意思。我叫服部平次。”
“远山……和叶。”她轻声应道，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喧闹中，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几日后，服部平藏收到了远山氏的回函，同意商议婚事。服部平次被父亲叫到书院时，正抱着本兵法书研究城防布局。
“远山氏的女儿，名叫和叶。”服部平藏将画像推到他面前，“下月初请他们来府中赴宴，你们见见。”
服部平次扫过画像，画上的少女眉眼清秀，却带着程式化的微笑，看不出半分生气。他想起市集上那个能精准点出对手破绽的女孩，又想起画像上的“远山和叶”，眉头皱得更紧——这两个会是同一个人吗？
“我知道了。”他敷衍着应下，心里却另有打算。他要自己去“查”清楚，这个远山和叶，到底是个只会刺绣插花的木偶，还是……那个眼神清亮、能看透他剑法玄机的姑娘。
窗外的樱花落了满地，像一场无声的预兆。大阪城的风里，似乎藏着比战争更难预料的东西——比如，两个同样藏着锋芒的灵魂，终将在命运的棋盘上，落子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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