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灼心.3

置身于人声鼎沸的检测点，采样的队伍在过道两侧穿行，蔡丁却觉得心里有些平和安定，他沉默着手上的工作不停，每个动作的间隙里抬眼注视着医生，观察他表露于外的一切。看到他帽子边缘露出的头发，面部护具映出呼吸的热气，耳朵被口罩的挂绳勒的有些充血，汗水从两鬓流下来，滑落进口罩里……

又一队人过来了，蔡丁快速搓干手上的消毒凝胶，接过试剂瓶，面前坐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嘴巴怎么也张不开，医生用棉签引导他，他突然干呕起来，摘下口罩的脸上露出不善的神色。

蔡丁没由来的有些烦躁，“让你张开嘴，把头仰起来。”

采样后，那大叔不太高兴的起身走了。医生递棉签过来的时候，深深看了蔡丁一眼。

之后，采样的人如果看起来配合度不高，蔡丁都要先开口指导后面的人，“等下坐下来之后，把嘴巴张大，头往后仰。”

遇见采样的小朋友，蔡丁发现医生很会哄孩子，他居然能想出不同的理由哄小孩子张开嘴巴，说什么检查牙齿，看看牙齿漂不漂亮，采过样了他还要夸一句乖乖真可爱。

又一阵雨，排队的人群逐渐减少，采样点的工作节奏好像突然放慢了。医生揉搓着手心的消毒液，转了转颈椎，蔡丁听到他骨节扭动的声音。看到医生摘下来面罩和口罩，蔡丁把抽纸递了过去，医生接过来，开始擦拭脸上的汗。

“累吗？”

蔡丁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突然说话了，“不累，我把风扇转到你那边吧，吹的我有点凉凉的。”说完起身调整风扇的角度，让风对着医生的后背，医生的防护服被吹动了些。

“是志愿者吗？前几天没见过你。”

“嗯，今天社区说人手不够，我过来帮忙的。”

“还挺热心。”医生跟他说话，眼睛却没有在看他，蔡丁转过头盯着他的侧脸，只看到他微微上翘的眼尾和精致的耳廓。

“你会工作到什么时候啊？”蔡丁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吐出的热气透过口罩的缝隙氤氲到面部护具上，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变得清明，他看到灯光在医生的脸上晃动。

“今天应该到八点换班。”

蔡丁没想好说什么，排队的人又突然多了起来，医生调整好自己护具，开始拆棉签了。

依然是沉默着工作，蔡丁的行动有些机械化了，偶尔有个瞬间他晃神了，低头的时候看到医生的棉签已经递到他手里。

社区的工作人员过来了，问蔡丁要不要先去吃饭，休息一下，这会儿人手还算够，可以轮换一阵。

“不用了，我不饿，你去问问其他人要不要轮换。”

医生转过头来看他，“到现在还没吃饭吗？”

“我真的不饿。”蔡丁看着他，然后转头跟工作人员说，“你去问问其他人吧。”

“好，如果你累了就喊我，我找人顶替你。”

采样的队伍重新动了起来，蔡丁和医生也没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逐渐加快，两个人的节奏是很合拍，蔡丁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紧张。

八点过十分的时候，医生的同事来换班了。蔡丁看着他站起身，脱掉防护服，缓缓转动全身的关节，他肯定很累了，就这么坐了一整天。

社区的工作人员问蔡丁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了，晚上来检测的人不像白天那么多，志愿者可以先回家。

蔡丁跟在医生的后面，脱掉了防护服，穿上自己的外套，去后勤点拿回寄存的伞，心里有些失落，他想跟医生说句再见。

走到出口做志愿者签退的时候，蔡丁感觉身后有人，回过头看到医生撑着伞，正在看他。

雨声好像消失了，空气也停滞了一秒钟，他看向医生的眼睛，偷偷攥紧了手心。

医生的伞撑过蔡丁的头顶上，他突然的靠近让蔡丁有些慌乱。

“走吧。”

医生带着他，走出保安岗亭，穿过桃湖广场的连廊，路灯下的雨像珠子簌簌落下，蔡丁在医生的伞下，把呼吸都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