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灼心.4

顾魏遇见了一只小兔子。

疫情的迅速扩散令人心惊，市内很多医院的门诊都暂停了，省二院的消化科也暂停诊疗，顾魏申请去了社区核酸检测点。咽拭子采样并不需要高超的技术，需要面对的是高温和无休止的机械动作，通常需要熬个大夜。这对顾魏来说，更像一种休息。

到凌晨两点钟的时候，顾魏有些困了，他从八点钟坐下来，就没再站起来活动过，风扇呼呼地吹着但好像一点用也没有，他头上的汗快要流进眼睛里了，用力地眨眨眼，再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小朋友在瞧他。

也不能算是小朋友了，个子这么高，应该是个大学生。黑色碎发服帖的落在额间，看起来乖乖的。

小朋友坐到顾魏面前，摘下了口罩，张开嘴巴，等着采样了。顾魏把棉签轻轻探进去，擦过他喉咙的两侧，“好了。”

“谢谢医生。”顾魏看着他戴好口罩，往后退了一步，面前坐下来一个阿姨，可能是他妈妈，他睁大眼睛看着采样台，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一样，真的很乖。

疫情防控的形势没有理想的那么好，隔了两天就通知全市开展第二轮核酸检测。顾魏依旧选择去社区做采样工作，出门的时候他想起来那天晚上遇到的小兔子，也许还会遇见吧。

一整个下午，顾魏都很忙，虽然是第二次检测，但是排队的人好像更多了。台风要过境，天气闷热，空气黏腻，连潮湿的热风都停了。顾魏的防护服已经湿透了，到了晚上八点钟，他跟换班的医护人员做了交接，回家的路上不可抑制地感到疲惫。

还有一天。

顾魏吃过午饭要去检测点换班，还没出门的时候雨就大了起来，他打开玄关的抽屉，直觉使然，选了一把大伞。

雨势飘忽不定，来检测点排队的人总是一波一波的出现，雨停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人，反而雨越大人越多。休息的片刻，顾魏开始提前拆棉签，思绪却有些放空。

天慢慢黑了，检测点临时挂起一排灯泡，顾魏拒绝了社区工作人员送过来的晚饭，整个人向后仰过椅背，灯光晃的他有点眼晕，他闭上眼，听到助手说家里有点事，想提前下班。

“那你跟负责人说一下，先回去吧，让她们再安排个人过来替你。”

“好的好的，谢谢顾医生，那我去跟同事说一下，让他们过来顶一下。”今天的助手是个二十多岁年轻人，好像刚刚结婚不久。也许家里有人在等。

也没过几分钟，负责人领过来一个志愿者，“你先顶一下这个位置，让医生教你要做什么，有事情再喊我。”

顾魏抬头，看到了一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小兔子。

眼前的小朋友有些尴尬和局促，顾魏指了指自己右边的椅子，“你先坐下来，我演示一遍给你看。每十个人一队，第一个人会拿着试剂瓶过来，你收下试剂瓶打开，我会把采过样的棉签递给你，你看，这里有一个折痕，你就从这个位置把棉签在试剂瓶里折断，剩下的部分丢到右边的垃圾桶里。” 

顾魏自己操作了一遍，然后让小朋友自己动手试了一下，上手还是很简单的。

“不难吧，就是会有些累，要一直不停的做。每组结束之后，你要用酒精给自己的手消毒，这里有消毒液，再好好搓搓手。”

检测的队伍流动起来，小朋友偶尔会晃神，顾魏把棉签塞到他手里，心里有些愉悦。

时间过的有些快，接班的同事已经来了，顾魏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脱掉防护服，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小朋友跟在他后面也换班了。

“顾医生，第二轮检测就到今天晚上，这两天麻烦您带队了，我们社区人手确实有些不够，还要分出几个人去防汛。”负责人送顾魏到采样点的出口，雨还没有停。

“应该的，那明天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顾魏看到小朋友了，他脱了志愿者的工作服，找到了他的伞，往出口走过来。“你先进去忙吧，我这就走了。”

顾魏站在登记台的对面，看看小朋友签退，弯腰写字的时候 ，能看到手臂清瘦的线条。

他回头了。

他看到他了。

但是他好像愣住了。

口罩之下，顾魏轻笑一声，走过去 ，用伞撑住了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