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察觉

莉迪亚的出现并没有给魔药教授带来多少物质上的影响。她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占用浴室，除了有实体外，她跟幽灵没什么两样。

地窖的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剑拔弩张，反而很温馨，大概是双方都是斯莱特林的缘故。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我知道你已经将他们的情况透露出去了。”莉迪亚半躺在床，手里捧着一本书。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似乎并不介意对方违背她的意愿。“不用担心，我暂时无法离开这里。”

西弗勒斯没有说话。即便是他，在长期的大脑封闭术状态下也感到思维麻木。

“当然，鉴于这里长期存在的保密咒，我们互相之间可以坦诚一些。你说是吧，西弗勒斯？”莉迪亚未经允许直接以教名相称，将地窖蛇王惹火了。每当他听到这个名字，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只老蜜蜂，然后是另一堆轻描淡写交到他手上的麻烦。

“我以为斯莱特林至少懂礼貌。”他干巴巴地说，“尤其是在‘希望我坦诚一些’的时候。”

“我倒是很好奇你的故事呢，斯莱特林的院长先生。”莉迪亚对他的讽刺毫不在乎，或者说，她本就没必要在乎。“比如，关于你手臂上的那个东西。”

“尊重别人的隐私，please，克顿小姐。”他不耐烦地说，下意识地将袖子向下拉了拉。

“您只有两个选择，选择性地告诉我，或者——”她拉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笑了，“摄魂取念？”

西弗勒斯没有动弹。他在权衡利弊，尤其是以他的大脑封闭术能否抵挡莉迪亚的摄魂取念。最终，他做出了莉迪亚意料之中的回答：“你想知道什么？”

“关于你手臂上的魔法标记的来历——我刚刚说得很清楚。”

“来自一个错误的决断，和失败的阵营。”西弗勒斯回答道。其中的信息量接近于零，尤其是对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其中的具体过程很难解释。”

他想抬头瞥一眼她的表情，却恰好撞上一道迎面而来的白光。她的动作远比咒语出口要快，湛蓝眼眸在最后一刻闪过的果决成为了魔药学教授对此的最后印象。

“摄神取念！”

记忆倒放的感觉并不好受，西弗勒斯是第一次体会这种被窥视却无法挣扎的绝望。幼年时父亲的殴打、与莉莉的初遇、劫道四人组的欺凌、最终的*决裂、接受黑魔标记的崇敬以及得知莉莉被害后击溃一切的绝望……

原来如此，她一阵恍然。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手上的那个标记倒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摄魂结束，莉迪亚依然保持平和的微笑，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很抱歉，西弗勒斯。因为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对学生使用这种魔咒。”

“——所以你就应该在教授身上使用这个咒语，是吗？”西弗勒斯极其愤怒。若不是顾及他熬制的魔药，他或许真的会将这里的一切砸得粉碎。他讨厌这一切。他不希望别人过分接近，正是为了将不堪回首的过去永远埋在最深处。他不需要怜悯，永远都不。“我想，收获很大？也许可以为未来的《未成年巫师保护法》做参考？”

“你不必如此贬低自己的价值，西弗勒斯。”她安抚道，但显然没起到任何作用，“不过，我确实很遗憾没有在第一时间查看你的记忆。这样的话，我会多一个筹码。”

“因为，斯莱特林不能没有院长。”

“作为全校唯一出身于斯莱特林的教授，我很荣幸你能这么想。”他在“唯一”二字上加了重音。

“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他显然误解了莉迪亚的意思。棕发少女立他面前，平静而温和地注视着他，温柔的神色总能抚平一切情绪。

魔药学教授哼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

“出身于普林斯家族……”莉迪亚若有所思，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这样的过去，真是令人同情。”

最后一位继承人被驱逐。真没想到，千年的传承，终究还是在这一代功亏一篑。

“我只希望你带着你无聊的同情心滚出这里！见鬼，你真是契合斯莱特林的特质。”他的语气已然透出不耐。

“说我契合斯莱特林的特质的，你是第一个。”她的蓝色明眸中浮现出淡淡的忧伤，却反而添上几分柔和的美感。“我很高兴你这么看待我，西弗勒斯。”

“还记得吗，昨天的事？”她陷入了痛苦又美好的回忆，合上双眸，右手轻轻按抚在地窖冰冷的墙面上，“你一定注意到了，却不敢问我吧。克莱尔说得没错，我确实……是一个麻瓜种。”

西弗勒斯的脸上中写满了震惊。麻瓜种并不奇怪，但斯莱特林至今从未收过麻瓜出身的学生。而先前，莉迪亚可是说过她曾经担任斯莱特林的院长一职，这就很惊悚了。

“哦，不用惊讶。当时的斯莱特林学院并没有不收麻瓜种这条禁令。”莉迪亚瞥了他一眼，语气轻松悠闲又轻描淡写，“也算不上什么奇迹吧。总之，三年级因为某次事件被学校开除了。”

三年级被学校开除？西弗勒斯想起了那个拿着粉伞当魔杖的半巨人，魔法都是半吊子水平。如果不是邓布利多收留了他，他都不知道能在哪里谋得闲职。没有学生不怕开除，因为这一经历很大程度上意味着一世无成。

但是，以莉迪亚随手一个无杖魔法，摄魂取念可以轻易突破他的大脑封闭术的实力，真的是一个三年级被开除的学生可以达到的吗？他是该说自己太废物，还是说他们那会儿内卷严重？

“后来的兜兜转转，你也听到了——因为某些人的不负责任，我不得不担任这个职务。”莉迪亚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补充一句，“哦，我不是说我不喜欢这个职位。只是正如克莱尔所说的那样，比我有资格接手这个位置的确实大有人在。”

“后面又由于某些原因，我将灵魂寄存于此，等待日后苏醒。目前，我的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需要一种魔药才能彻底脱离魂器状态。”

“身为一个普林斯，你的魔药天赋想必不错。”她似是在自说自话，完全没有考虑到西弗勒斯的意愿。西弗勒斯自讨没趣，也不再开口。

“克莱尔肯定不愿意帮我，让院长知道恐怕也要出事。这样一来，也只有你能帮忙了。”

“劳驾，”西弗勒斯生硬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这件事。”

况且，你那是求人的态度吗？分明是强取豪夺！

“你真的决定了吗，西弗？这对你我都不利。”莉迪亚问道。魔药教授倒是很好奇这对自己有什么不利。

“扮演你确实有点麻烦。”

有点麻烦，但不是不行。毁尸灭迹这种事，西弗勒斯相信这个表面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女做得出来。

先前居然会把她和莉莉联系在一起，西弗勒斯对此极为后悔。莉莉的眼中只有最纯真的善意和帮助，而莉迪亚的眼中，从来都是隐藏在温和背后的强迫和算计。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克顿小姐，你应该还记得我是现任院长。而院长守则这种东西……作为历任院长的你大概也看过。”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阐述，以寻求对自己有利的位置，“又有谁知道，全盛状态下的你会出去做什么呢？”

“还介意之前那个小小的玩笑吗？”莉迪亚轻笑一声，“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她从他身边擦过，走到坩埚前，抓起旁边的玻璃瓶将锅中魔药转移进去。很显然，西弗勒斯完全已经忘却了坩埚里的魔药。“我当然不敢与院长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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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图书馆吗？”艾萨克在图书馆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克莱尔，最终在公共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写论文的他。

“太远了，浪费时间。”克莱尔简短回答。

“这里很吵。”艾萨克的评论很直接。

“可以用一个静音咒让他们闭嘴。”

“你说的是禁声咒。”艾萨克纠正道，搬了一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同样取出一叠羊皮纸。

“效果差不多。”克莱尔不想纠结这个。他正在处理的黑魔法防御论文显然不值得他一心一意完成。不远处，几名二年级生正在下巫师棋，棋子的碎碎念和胜利的欢呼令人厌烦。克莱尔抽出魔杖，指向那边。

“德拉科，你决定真的效忠于他，抛弃黑魔王？”坐在最角落的大个子小声询问。他的神情挣扎，其中又有些许不甘。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是效忠。”铂金男孩认真地纠正了他的用词，“萨尔不需要任何人的效忠，你们永远不知道他有多可怕。”

“我承认他的开学致辞确实出人意料的奇特，可是在一年级的那两位面前……”

“不要站错队了，高尔。”他的眼眸中划过一道锐利光芒。毫无疑问，萨尔在隐藏实力，甚至不是一星半点。这或许，只是因为他不屑于凭借实力掌控斯莱特林。

克莱尔在听到“开学致辞”时，握魔杖的手忽然一颤。时间仿佛突然凝固，剩下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追溯回前天，黑发少年在台上以极度自信和坚定果决说出的每一句话。一些基本事项、不要歧视血统、对外谦和有礼，不必担心外来的威胁……还有那每一句中的起始语“你们”，以及最后那句的“院长和我”。

“怎么了，克莱尔？”艾萨克明显注意到克莱尔的状态不对，疑惑地问道。

“你还记得，当时他说最后那一段的时候……斯莱特林的反应吗？”克莱尔喃喃道。他当时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在他心里，老师不至于要借用首席的位置来引导斯莱特林学院。他明显有更直接的办法。

“你是说……”艾萨克显然也明白了。斯莱特林的院训早已失传，而且，他的抑扬顿挫和说话语速，似乎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克莱尔是连摊在桌面的羊皮纸都顾不上，随手抓过笔袋压住纸，飞一般地冲向图书馆，沿途卷起一阵风尘。艾萨克紧随其后，两人气喘吁吁来到图书馆门口，准确地说是被平斯夫人挡在图书馆门口。

经过一番解释，平斯夫人终于满脸怀疑地放他们进去。最后，他们在一张大木桌旁找到黑发男孩，他此时正在写魔药课论文。

两人就这么愣在哪儿，眼睛死死盯着他。周围围了一圈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叫“老师”或者直接叫“院长”肯定不是好的选择。“萨尔”显得过于亲近，而“布莱克先生”这个称呼，他们当然叫不出口。

短短十几秒，在他们心中仿佛过了半个世纪。萨尔抬起头，在看到两人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复杂的眼眸时，他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他扯出一抹微笑，站起身。

“既然两位对二年级的宿舍结构感到好奇，我当然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