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初春烂漫的时节，莫阡青基本痊愈.他带着莫檀搬出莫府，自立门户.

莫檀没有阻拦他，莫烨亦是如此.

“你在莫家待了这么些年，没有人敢说你不是莫家人.什么时候想回来便回来吧，记住，你永远都是莫家五小姐莫檀.”

莫檀笑的明亮：“好！”

莫阡青的病好了，答应莫檀的长命锁却还未完工.

那几日他总是待在书房里研究长命锁的构造，这把长命锁不同于寻常的锁，里外大小十九层，原材料得是拇指大小方可造成.

且不说这长命锁做工复杂，只是他的手艺还没那么好，一时半会肯定是做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他与莫檀搬出来半年有余，莫檀有时也抱怨道：“说好半月之后给我的，可我已经等了半年多了，怎么还没有见到长命锁啊！”

莫阡青狡黠一笑：“半年都等过了，再等余下的半辈子可好？”

莫檀念及这种情景，忍不住红了脸，转过身不再理会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莫阡青习惯早出晚归，不再整日抱着那张图纸了.

莫檀心下觉得奇怪，有时能在他身上问到酒味，难道他这些日子流连于烟花之地自己却浑然不知?她信任莫阡青，当初自己跋山涉水救了他，他没有任何理由对不起自己.

一日好奇心作祟，她偷偷跟在莫阡青身后.他去的是处小巷，里面早有几个人在等着他了，见他来了其中一人便道：“你欠我们的一千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啊?”

莫檀躲在一个竹筐后面，听到一千两银子时，心下一惊，他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钱?

莫阡青支支吾吾，声音细小的如同蚊蚋一般.莫檀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不小心碰到竹筐，她捂住嘴，几近是落荒而逃了.

她一直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莫阡青回来.现已入冬，她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天将亮时，终于身体僵硬过度，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隐隐约约间，她感觉有人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摸了摸她的头发，留下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再后来，她没有问莫阡青要过长命锁了，因为有时一连几天她连他的人影都看不到.他欠了一千两银子的事他不提，她也不问.

莫烨一直以为她在这边过得很好.

离当初定下的过期越来越近，莫檀忙着赶制她的嫁衣，全然忘了通知莫家人来喝喜酒这回事.

冬夜愈长，她明显感觉自己眼花了.

嫁衣做好了，她又采购了胭脂水粉.

她还在等，等一个结果，赌最后一次.

成婚那天，喜娘什么的全无，连莫家人都不曾来道喜.她坐在镜前，为自己绾好头发.

她望着镜子里许久不曾笑过的脸，心微凉：“莫阡青，倘若此次你还不收心，就算我真的错付了.”

事实证明，莫檀赌输了，她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知结果如此，她仍要赌上一次，还是心存侥幸的吧?

莫阡青真是让人失望呢.

成婚过了足足五日莫阡青才回来，莫檀一直穿着那件嫁衣不曾脱下来过.

他进来之时，莫檀正在添炭火.看见他低垂的身影，她的动作也只是微微顿了一下，不言语.

“檀儿，长命锁没能在成亲前给你……”

莫檀抬头看他：“原来你也知道我们成亲的日子?成亲那日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在哪里啊?我等了一晚上连你人影都看不见，一回来你就提长命锁，到底还是长命锁重要?”

“我……”低下头许久，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勇气.他再开口，却字字如刀割，割得莫檀的心生疼：“我把你输给了方员外的小儿子，现在他们的人在外面，你跟他们去吧……”

莫檀傻站着，直到一群大汉进来了才真正明了.

“莫阡青你又不是我哥哥，凭什么把我嫁给方家？”她喊得撕心裂肺.

而他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莫阡青，我恨你！”

她被几个大汉绑上了轿子，临走前那很恨的眼神莫阡青一直都记得：“莫阡青，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

“当初你明明答应了哥哥好好待我，如今你又是怎么待我的?我莫檀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我恨你！”

早知如此，当初她绝不会去长留山寻药救他，就让他一个人在长安城自生自灭.

恩将仇报这句话，如今她倒生生的从莫阡青那儿领教了.

是啊，自己怎么不死了呢.莫阡青看着远去的花轿笑了，那笑在这暖阳里胜过满城的芍药.

莫檀终是去了方家，做了方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