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善夫人舍命换苍生

　　“所以在她灵力耗尽之时，你想到了用血晶来养护她几乎被扯碎碎的元神？”云初回过神后问道。

　　“并没有，我一开始只打算将我的灵力渡给她，后来发现她残缺的元神根本无法吸收我的灵力。所以，所以我只好用灵族的上古圣物血晶来帮她维系元神的形态。”他说完双眼放光，渴望地看向云初，“方才，国主说你能救回鲛人族的明夜，那是不是也能救回我的颂音？”

　　“我……”云初略微有些犹豫，随后看了看那个巨大的赤红色贝壳。他缓缓走过去，试着将手搭在贝壳身上，可那贝壳的元神已经残破了，那些被抽走的灵力和元神也许已经与四周的结界融合在了一起。对于只是破碎的元神，云初的确有办法修补，可是对于一个元神残破不全又灵力散尽的灵体而言，已再没有办法修复了。

　　云初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只好转身朝族长躬身行了个礼。

　　“这……你………”

　　“对不住，她元神已弄丢大半，再没有法子修补了。”

　　族长听罢，胸口急剧起伏着，一滴浊泪不知何时已挂在了鼻尖。

　　“我……我早料到会是这样。”他说罢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向云初及众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这下牧生和青鸾都急了，青鸾狠狠瞪着牧生，牧生便站了出来，对着族长的背影说道：“前辈，恕我直言，尊夫人已再不能复生，你又何必要以血晶苦苦锁住她的残破元神呢？这样于她而言，亦是不得解脱呀！”

　　只见他听完猛地转过了身，狠狠地盯着牧生。

　　“解脱？你说得好听！！”他浑身打着颤，一步一步逼向牧生，“这里躺着的不是你爱的人，她是死是活，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当然不会在乎！可是，她是我最爱的人啊，这么多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躺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你知道那种绝望吗？你知道吗？！！”

　　“族长……”云初欲止住他，可又实在不知该如何劝，便也只好作罢。

　　“颂音，她这辈子，只有我，只有我啊！”他眼角的泪不断涌出，打湿了雪白的须发，“如果我都不要她了，她怎么办？你们告诉我，她怎么办？”他靠倒在贝壳身上痛哭起来，四下里只有沉默，头顶的海浪仍在翻滚着，云初的心也在抽动着，眼前这个人，像极了当初那个哭晕在战场血海里的他，他紧握着双拳，明明心里也很难受，却也只得尽力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阿栖听罢早已红了眼眶，她低下了头默默地抽泣着。云初深吸一口气，压住颤抖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泣不成声的族长。

　　“抱歉，打扰了，我们，这便告辞。”他说完便拉住阿栖要转身走去。

　　“君上，那咱们这一趟不是白跑了吗？”青鸾跳在他身前拦住他质问道。

　　“舍弃一个无辜的良善之人而换来的苍生，是不干净的，用一人的心碎换取众人的心安，也是不干净的，这块血晶没了，还有其余三块，再不济，我也总有方法去补住那些裂缝，不必再在此纠缠了。”云初轻轻说着，抓着阿栖的手却是越来越紧。青鸾满脸失望，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不顾众人飞快地向前方跑去了，牧生见状连忙去追她。

　　云初紧锁眉头，闭上双眼，长叹了一口气。正当众人要走之时，身后忽有一道彩光闪现。

　　“良钦！”一个柔美的声音传入耳中，云初几人忙回过头，果然看到那赤红色的贝壳早已不见，眼前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清瘦红衣女子的身影，她双目柔波荡漾，动情地轻声唤着那个叫良钦的人——龟族族长。

　　“你……你是……”他泪眼婆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是我，颂音。”那女子的身影缓缓向他移去，不知是光线折射还是什么原因，那女子下颌竟凝着一滴清泪，可她明明只是一缕魂魄啊！

　　“你终于回来了，阿音！”他猛地奔过去，原本大大张开的双臂合上时，眼前只有荒凉的海景。“为什么？为什么！！！”他触碰不到她，开始崩溃地大喊起来。

　　“良钦，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她眼角闪着泪光，却仍旧保持着微笑的神情 “你也不用自责，当初要留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任何人，更不能怪你。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那些话了，其实你每次来看我，我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你在讲话，可是，聚散终有时，我们谁都没有办法能和对方走到永远，或早或晚，都会经历那个离别的时刻。”

　　“阿音，我会治好你的，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信我，阿音！”

　　那女子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良钦，我不愿你因我而铸下大错，”她缓缓靠近良钦，试图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庞，“我生前无德，临走之际，更不能让我心爱的夫君因我犯错，误了这苍生。”她言罢忽然缓缓开始消散，良钦疯了似的想要抓住她，可一把把从指间流出的，只有粉末般的元神碎片。

　　一道红光缓缓飘向云初，云初伸手向前，一晶体状的物体出现在手中，这，便是众人苦苦寻求的上古灵族血晶！

　　“良钦，善待我们的族人，也照顾好你自己，我没时间了，你别难过，我会化作东海的泡沫，生生世世守护在你身边……”话音落，元神散，浊泪滚，灵光灭。

　　云初言眶渐渐变红，他盯着手中的血晶，心底百味杂陈。

　　良钦跪倒在原地，手中捧着一堆淡粉色的粉末，目光呆滞。云初不清楚良钦与颂音之间究竟有多少刻骨铭心的回忆，可他知道，亲眼看着一个挚爱之人消失在自己眼前，肯定比剜了自己的心还要难受。

　　“云初……”阿栖红着眼看向云初，“我们，是不是错了？”

　　“阿栖，对与错，原本就是这世间最难的抉择。”云初轻柔地看着她，用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绒发。

　　待良钦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他亲自送走了云初一行人，云初他们此次虽未帮上他什么忙，临别之际，他还是深深向云初行了一个礼，说了句感谢。看来，那个他最爱的人，真的将他改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任性的情郎，也许不久之后，还会是一位称职的族长。

　　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没几件是能说得准的，原本许诺下的生生世世，也许也会化作海边的泡沫与礁石的厮守，天与地之间，从来不缺乏这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