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多余的我

“我没事，妈。”我笑着说，看似乖巧、懂事，但谁都不知道我是嫉妒到骨髓深处。

她听我这么一说，松了一口气，用她温热的手心拍了拍我的手背，感激的看着我：“谢谢你能来看我，妈妈真的以为那天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你了呢。后来你没和你爸爸吵吧，毕竟你们是同一屋檐下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算了吧…”

她在我耳畔唠叨着，我的思绪又被拉回那天，我和颜仁伟的关系彻底闹僵，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再修复好。但是，我为了让她安心，勉强冲她挤出微笑，说：“没有，对了，妈，我想报考上海的学校了。”

“不是明年九月才会填报志愿吗？”

“嗯，但是我目标已经定好了，到时候填报的大学都在上海，那样也能离你近。”其实，我的梦想是晚先生，我的目标也是晚先生，我想我这辈子都会为这个人而活下去，我应该感谢老天让他和我妈在同一个城市，我也有理由留在上海，对我而言，两全其美。

她问我：“那想考什么？”

“嗯…上戏…东华…政法…就这些吧。”我总是会把上戏放在第一位，剩下的是我的二次选择，也都是我愿意的选择。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她缓缓抬起头，略带央求的对我说：“留下吃晚饭吧，我去买点你爱吃的。”

我很感激她会想到留我吃饭，但是我现在的身份无法在她新的世界里停留，我不想她因为我被那些人舆论纷纷。所以，我拒绝了她，虽然我很不忍心：“不，我就想来看看你而已，我不想你现在的老公问你任何问题。”

她垂下眼眸，似在思量着什么。我站起身，朝着晚凉招了招手，他明白我的心思，跟着站了起来，替我拿走了我的背包。我想到了一些话，我觉得我有必要对那个孩子说，于是我回过身来，冲她请示：“我能不能和…嗯…弟弟说一些话？说完我就走。”

她显然听到我称呼路秋为弟弟时又惊又喜，她肯定认为我已经接受了这个“半路兄弟”，其实不然，我最多只能做到努力接受的路上，但无法抵达终点，罢了。她喜悦的冲我笑着，伸出手臂，指了指那道门，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把手搭在门把上，转了转，开了。接着，我双手抱胸，倚靠在门框上。路秋的房间和我的很像，墙上贴着很多明星海报，床头的墙壁挂着一把木吉他，飘窗摆着一台电脑，这一点，我承认我们很相像。他抬起头，看到是我，立刻冷下脸。

我开门见山的说：“我来是想告诉你，照顾好咱妈，不许惹她生气，往后我可是会长期驻留上海，要是被我知道她过得不好，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凭什么…”

“凭我是哥哥。”我骄傲的扬起嘴角，自信的看向他快要气炸了的脸庞。

他刚理直气壮站起来顶撞我的样子，这回又像瘪了气的皮球又坐了回去，胸膛一起一伏着，似乎很不服气。我缓了缓紧绷的情绪，“走咯，拜拜。”

我径自朝门口走去，却没想到门向我这边展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准备脱鞋，也许是我们两人的阴影覆盖住了他，他顺势抬起头看向我们，眼里充满疑惑，他看着比颜仁伟年轻许多，我突然不知该怎么去介绍我，匆匆解释：“我…我是楼下新搬来的…我，我们先走了，没…没事了…”说罢，我慌张的拉着晚凉冲出了屋子。

我走得飞快，两条胳膊快要甩飞，大脑快速的运转起来，我能想象得出，夏眠安她和她现在的丈夫、儿子每天其乐融融的进出场景，她在厨房切菜、烧菜、煮饭，她那英姿勃发的丈夫下班回来第一口吃上最热乎的饭菜，也许在我面前自大的路秋，在爸妈面前却是一个乖宝宝模样，一间屋、两间房、三个人、四个季节，他们都在一起，她一定很幸福，也许在我面前她依然拘谨，因为我是她失败婚姻的果实，所以我带给她的只有为难与痛楚，但是我离开以后她一定就能恢复我不在时的贤妻良母模样。就连颜仁伟也是，我不在，他一定很省力，没有“不孝子”的叛逆，他会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林舒望的身上，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

爸爸一个家

妈妈一个家

剩下我自己

好像是多余的

……”

不知不觉我已走到了一家音像店门口，玻璃窗里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很老很老的电视剧，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说过这个电视剧年龄比我还大，当她拿出影碟回味的时候，我爬过去看，可是那时的我还小，看不懂，而现在，这首似曾熟悉的歌曲荡漾在我的耳畔，我的眼泪忍不住落满衣襟。他们都有了自己美好的下半生啊，我穿梭在他们之中，真的显得很多余，多余到他们不能好好享受三口之家，而我只会惹祸端。

我不顾形象的蹲在音像店门口，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哭得伤心、绝望甚至撕心裂肺。如果能重回十七年前，我一定会亲自闯入产房，把即将出生的“我”扼杀，这样我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就不会有现在这幅鬼样的我。

“起来吧，大街上…”

他提醒过我很多遍，我倔强的埋着头哭泣，他用力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迷离的泪瞳里，他的身形扭曲着、摇晃着，但是眼底的冷峻却异常的清晰。我抹了一把鼻子，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我帮你去找住的地方吧。”

我停下脚步，委屈巴巴的看向他，对他的话置之不理，我吸了吸鼻，一次又一次的避开他的目光，他揣着裤兜，静静地立着，等待着我的回答。我勇敢的伸出手指去拉住他的衣角，声音轻薄，仿佛被微风一吹就散了：“我…能不能去你那住…”

他短暂的错愕，有一时半会没有理我了，我甚至想要收回我刚才的记忆与话语，我怕我听到的是拒绝，让我无所适从的拒绝。但是，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直观同意，只是上前握住我的胳膊，带我往前走去，不远处的地铁标志愈来愈近在咫尺。我们坐了个把小时的地铁，又转了一辆，一路上我哭的累了，把头靠在墙上，而这次，他擅作主张的把我的头轻轻放到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像我无意识靠上去时一个样。

“睡会吧，到了我喊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