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慈子孝”

　　“小习子？”

　　“怎么睡这儿呢。”

　　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有人很轻柔的呼唤我，我缓缓睁开眼睛，忙转过身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立刻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开口却忘记该说什么。

　　她像往常一样朝我微笑：“怎么坐地上睡觉呢？你爸爸他…说你了吗？”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很轻很轻，特别小心，生怕被那些人听到。

　　我忙摇了摇头。

　　她仿佛松了口气，从背着的挎包里翻出一袋糕点，从栏杆的缝隙里递进来，然后她说：“妈妈来之前做的，还新鲜呢，你别忘记吃掉哦，时间久了要坏的，这大热天的。”

　　我默默的接了过来，捧在怀里，听着她说话的一词一句，鼻子隐隐的泛酸。我好想一直听她的声音，哪怕是对我的唠叨我也愿意。我默默点了点头。

　　“学习怎样？有没有惹老师生气？”

　　“没有，我很乖的。”我显得很自豪，说实话，我在学校里安分很多，没有再像初中那会打架滋事。

　　“那就行。”

　　“妈…”我看着她抬起头，望着我，期待我的下文，我小心的说，“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我。”

　　她笑着摇摇头：“没有，妈妈过得很好，就是担心你，有没有惹人生气，有没有调皮捣蛋，呵呵…”

　　我还没回她，只听身后一阵怒吼——“颜习！回来！”

　　我的背脊震颤，忙回过身去，颜仁伟怒气未消的脸颊上浮着红晕，急匆匆的往我这里赶，一把拽过我的胳膊，我用力把他的手臂甩开，他愤怒的转过身，不可思议的瞪着我，尔后，趁我不备，使劲打了我捧着甜豆糕的手，我痛得不由自主的松开了，袋子滚落在地上，我惊住。紧接着，他对着铁门外的她训斥道——“以后别来这里，我们不欢迎你，回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去，贱人！”

　　“你骂谁呢！”

　　我被他的话激怒了，原本糕点摔烂了我的心情失落到极致，这下，我对他的忍耐爆发到最高处。我用尽我全身力气，一拳挥了过去，他没来由的往后摔了下去。我听到她快哭出来的声音：“别这样…儿子…快跟你爸爸道歉，对不起，儿子，妈妈不会再来了…以后都不会来了…你要听你爸爸话的…”

　　“我才不要这样的人做我爸爸呢，妈！他这样骂你你都不还嘴吗！”我抓着铁栏杆的手剧烈颤抖着，摇晃着栏杆，发出巨响，我恨她的软弱，但是我又太心疼她。

　　“对不起…妈妈走了，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来了，儿子再见…”她说的很仓促，就连眼泪也急匆匆的滚落下来，旋即，她再也没有看我，快速跑出了这里，我听到寂静的街道上传来她久远的啜泣。

　　任凭我握着铁栏杆声嘶力竭的喊着妈妈，她再也没有回头看我，最后一丝留恋的侧目也没有留给我，可是我还在喊破喉咙的喊着她，我的眼泪硬生生的被挤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永无止尽。她的背影成了我最后的执念。

　　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我的房间的，当我回过神来时，手里捧着的甜豆糕还仅存一丝余温，却摔得不成形，我默默的抓起一块甜豆糕，放在嘴里，慢慢嚼着，味道一如既往的微甜，嚼着嚼着，便哭了。我哭的是，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关于她的记忆只能存在我的脑海里、我童年里。

　　我把甜豆糕放下，踏着坚定的步伐往楼下赶去，颜仁伟正在客厅和熟悉的客人还有林舒望说着我这个逆子的事情，所有人都啧啧对我指责，他气得叉腰，一边的林舒望不停拍抚着他的胸膛，以示安慰。

　　“早知道这孩子刚出生我就该丢了。”

　　“好了好了…”

　　我带着冷冽的目光走过去——“好啊，你为什么不丢了我？”

　　所有人的目光投在我的身上，我大胆的上前，勇敢的正视他的眼睛，寂静的说：“我巴不得你丢了我，我也不用认你这个爹，我妈还在的时候，你就和这个女人在一起了吧，到底谁才是贱人你应该清…”

　　“啪——”

　　一声脆亮的声音从我的耳朵传来，我的头不由自主的歪了过去，那股力道仿佛从我的左耳穿透到我的右耳，不一会儿，我的左脸颊火辣辣的刺痛，我不可思议的望向他。

　　我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男人，绝望的说出口：“你放心，等我高考结束，我自己会走，走得干干净净，再也不会回来了。”说着，说着，眼前涌起白浪，我在眼泪快要掉落的那一瞬间，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旅社的后院那片梨树林很少有人进出，那里是我的“小天地”，小的时候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跑到这，盘腿坐在一棵树下，独自抽泣。现在的我亦是如此，我抱着膝盖，趁着没人，放声痛哭起来。眼前浮现起她绝望的面庞，我听得出她的告别掺杂着多少心酸与不舍，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现在的家庭是否有像颜仁伟这些人欺压她。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所以我好害怕、好担心，想着，想着，我的哭声愈来愈剧烈，好在不会有人发现我的，好在这里属于我的。哭累了，我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啜泣。

　　“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我的心一紧，猛的抬起头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擦干我的眼泪，此刻我所有的不堪都被他一览无遗。他看着我，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手揣在裤兜里，这副模样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又或者说，他从何时开始凝视着我肆无忌惮的哭泣的。

　　“不回去。”我倔倔的撇下眼。

　　“回你的小房间哭去。顺便让我尝尝你妈妈做的甜点？”他看似礼貌又厚脸皮的征求我的意见，我心里不断骂着他的无耻。

　　在他的陪同下，我回了我的房间。我把有些摔烂了的甜豆糕递给他，为难的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坏了。”

　　他接过：“没事。”

　　我看着他一点不嫌弃甚至大口吃着甜豆糕，心里有了一丝着落，我垂了垂眼睫，自言自语的说：“小时候妈妈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吃她做的菜，她好像什么都会，只要我想吃的她都会，即使她不会的也努力去学会。我真的好想、好想妈妈。”

　　“红豆…桂花…白糖…”

　　“你在说什么？”

　　“哦，我在研究这个甜豆糕的做法呢。”他朝我笑了笑，指了指咬了一半的甜豆糕，对我说。

　　“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会比她做的好吃的甜豆糕了，也不会有人比她还会做菜了。”这是我最自豪的说法，我像宣兆全宇宙一样口无遮拦。他也只是笑笑，默默凝视着甜豆糕的内部结构，像要把它看穿、看透。